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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隨筆

原來隨筆

期末考前幾日,我在陽台上支了桌子準備複習。

原來隨筆

許多書擺在桌上,書面在光線下白得刺目,突然間發覺,大把的時間在手,我卻不知怎麼安排,看其他閒書吧,又似有違學生之道。一走神,時間便像是漏進石磨的穀粒,被不斷地碾成粉屑,隨風消逝。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爸爸走過來,送來一碗水。我心虛得渾身緊繃,他看了眼我僵直的樣子,輕輕地放下水,又沉默着走開了。可是仔細聽,那腳步聲似乎比來時沉重了許多。我的腦袋立時清醒了許多,有些懊喪自己這種常常叫人失望的狀態,彷彿一口扣着的鐘,沉悶且空虛。

一陣婉轉的鳥鳴將我的視線引向窗前那棵高大的香樟。它風姿綽約:浸沐在晨光中,瑩瑩的葉,攏出一團碧翠的陽光,輕風縈繞,它一身的光華時時熠熠閃動,似是有千百雙眼灼灼地注視着我。上學後,很少來陽台閒憩,自然是好些年未細看這樹,抬頭間,倒常是習慣了它的存在。今天,煩悶的我終於抓住了一個能凝聚注意的機會,驚豔中,我細細地看它。我訝然於它本應墨黑的枝幹竟密密爬了許多的苔,那是間着灰白的沉綠,越發顯得滄桑。算算它的年齡,應是和我一般大吧,是了,有一張十多年前的老照片,爸媽抱着我在樓下立着,身旁似是有株樹苗。先前總是習慣於它的茂盛高大,不曾想到那光溜的小樹,竟是這麼立在窗前守候我十七個年頭了。它與我竟是那般親切。剛才的鳥鳴,或許是不會説話的它屬意枝頭棲息的鳥兒送來的問候。那般清亮的音符,似是盈滿笑意的春水,股股注入心間。哦,許是它目睹了我的低落,特意傳來了安慰吧。看着它陽光下挺拔的身姿,一縷升騰的暖流在胸中流淌……

黃昏,到飯點了。一走進餐廳,暖黃的燈光便籠罩我全身,廚房裏,媽媽在炒最後一道菜,看見我,她側過頭,微笑着説:“餓了的話,先吃桌上的,這個就好了。”隔着一片淡淡的油煙,媽媽的側影恍惚還是相片裏初為人母時的樣子。爸爸在一旁盛飯,電飯煲裏的水汽滾滾升騰,他招呼道:“先洗洗手,來看看盛這麼多吃得完不?”原先惴惴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浸泡在一片温馨中,柔和地跳動着。

此際,我還有什麼理由一味讓自己茫然而空虛?這個爸媽用自己的雙手築起的小巢,多麼安穩踏實,若不是今日因為不安而格外敏感,我是不是就這麼一直無知無覺地忽略過去了?若是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也便罷了,最讓人悲哀的便是習以為常的,反而視而不見。再次追索那棵窗前樹,心底一瞬間清醒,這時竟是懂了它:原來,它洋溢的綠意,是在舒緩我疲憊的雙眼;原來,它硬朗的枝幹,是一份難過的時候對我的無言支持;原來,枝葉沙沙搖曳,是我快樂時它欣慰的分享。原來,它竟是這樣細膩的守候者。是了,是了,既是懂了它,怎會再不知父母的用心?父母本就是一棵棵樹,樹猶如此,父母點滴的呵護又怎會少失?

原來,那不知名的暖流,是瞬間的觸動,是姍姍來遲的感悟——感悟被愛的幸福。

吃飯時,我們三人圍坐桌旁,望着近在眼前的爸媽,我的目光停在媽媽的臉上,原來先前的`恍惚終是幻影,媽媽的眼角、額上其實爬了細細的紋,它們盛着歲月掬來的流水,流淌着她淡淡的疲憊,她已經比過往要消瘦了。而爸爸呢?那些“白汽”為什麼固執地留在了爸爸的髮梢?一向自信還年輕的爸爸,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多的華髮?他一向走在前頭,用高大的身體撐起家裏小小的一片晴空,我竟未曾發覺他漸漸地蒼老了。

我像一隻小羚羊,常躍不過成長的關口,而身邊的爸媽一次次挺身而出,和我一同躍起,在我力竭時,用他們堅實的臂膀撐起我重新上躍的弧度。我總是能安然向前,終於此時猛醒——他們漸漸力有不逮,在生命的深淵中下沉……

想到自己的任性,胸口發緊,腦中有鈍鈍的痛,原來,讀了這些年的書,我還沒有學會一種叫珍惜的心意。

臨睡前,我關了燈坐在牀沿,又看見路燈下挺立的樹,它懷抱一團橙黃的光,與我對望。良久,夜幕下的風,帶起它的枝葉,曳曳而動,光影的變幻間,有酸澀充盈眼眶,遲到的淚溢出,模糊間,我將自己埋進被窩。合上雙瞼,它還在眼前,只是此時我站在它身邊,仰望,它披一身星光,向我伸出臂膀。當我貼近它的軀幹時,耳畔是枝幹內流淌的水的旋律,温柔得像搖籃曲。許久許久,它鬆開我,直望着我的雙眼,輕聲卻堅定地説:“從來都不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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