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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雜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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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雜文隨筆

話劇散場的時候,繩雨生雙腿輕飄飄的,頭腦想要罷工,身體卻還有意識地挽着身邊田小姐的胳膊。她身材姣好,手臂也很成比例地舒展開垂在腰間。雨生不禁拿這位女伴與妻子對比,他們初見時,似乎也有過這麼一段熱戀時光,只是在漫長苦痛的婚姻裏顯得太渺小,誰也不曾想起。現在,回憶卻鑽進了心裏的空隙,未免太過諷刺了。

他甚至不知道身邊這位田小姐的全名。放在十年前他二十來歲時,也決不會有這樣的隨性作派。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這麼審視自己的時候,心裏竟免不了有些暢快,年齡讓他不再畏懼自己發散的感情。有時,古怪的想法佔據他的大腦。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就好了,他想,那他就可以真正毫無保留,獻出自己的一顆赤誠真心。

身邊的女孩是一副少女容貌。公司樓下的便利店,雨生替她付了手裏的棒冰,鬼使神差的。她回請了一本咖啡,理所當然的。這應當是最不稀奇的羅曼史的開頭,他卻因這一來二去,幼稚地相信起命運來了。看話劇不過是他們第二次的.禮尚往來,坐在劇場昏黑的光影裏,女孩終於介紹起自己。她説她叫阿茶,當然也可以叫她田小姐,似乎是留有餘地似的,她又貼心地補充了另一種話法,雨生謹慎地選擇了第二種。樂聲嘈嘈切切達到最高處,頭頂一束追光也猛地打向舞台,雨生兀自説了一句,你可以叫我李生。

隱瞞姓名絕不是他的本意,這靈機一動出自一點即興的報復心理,和話劇舞台的刺激。阿茶怎麼會是一個人的真名呢,既然她有心不透露自己的名字,那他也不需要開誠佈公。扮演第二重身份,像是個有祕密任務的間諜,使他激動不已。不過,他確實也在隱瞞着什麼。李生是他腦子裏突然蹦出的角色,平凡而不突兀的姓名,是他向來想擁有的。

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間,還未待李生開口打破沉默,便湧進了商場13樓剛剛結束加班的新媒體勞工們。本顯空曠疏離的空間頓時躁動起來,每個陌生的氣味分子互相碰撞。阿茶有些侷促地被李生圈在懷裏,這更使李生鬥志昂揚,多希望這一刻永遠停止,電梯永遠下墜,此時他是李生,唯一的愛人就是阿茶,簡簡單單的單箭頭從一個人名划向另一個,彷彿情感這回事從來都不那麼複雜。愛情的詠歎調剛剛吟唱,就被一個熟悉的人聲打斷了。

繩雨生!我看就是你,還真是啊。

李生背後一涼,兩幅靈魂怎麼偏偏在此刻被揭露重疊。

阿茶看着繩雨生,李生看着阿茶。視線交匯了,更像是穿透了。

夜晚的人行道上,阿茶同他道別,相揹走過幾步路又回頭跑向他,圈着他的脖子給了一個低低的擁抱。

不值得。

黑黢黢的街道,是城市地圖上隨處可摘取的一個點。回望一眼,李生很懷疑下回還能不能認出這兒,這才意識到這是阿茶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了。

推開門,熟悉的香薰味道使他皺了皺眉,他又回到家了。

玄關放着妻子新購入的加濕器,無盡的水聲在其間流轉,傾吐出一縷縷和着香味的白霧。籠在水汽裏,李生覺得自己像條被活捉上岸的鯽魚,兩腮的皮肉皸裂開,簌簌地掉下鱗片,靠着一點水霧勉強維持眼泡的鮮活。這是生活予他的最大慈悲。

走廊響起鑰匙的回聲,開門的人像是對不準鎖匙,在門上亂劃出幾道聲響。多番嘗試,原來是拿錯了鑰匙,門外又氣急敗壞地循環起鑰匙串叮噹作響的回聲。

加濕器滴滴兩聲,自己停止了運轉。在呼出的最後一絲白煙裏,李生絕望地闔上眼皮,迎來了他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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