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亂緒美文

早醒，窩着不愛動。

夢裏的她鈎扯起太多回憶。

夏日某個週末的下午，我出去閒逛。路過一家牀單鋪的時候，碰上已經退休的老同事秦姐。她好像早就看到我了，卻沒出聲。而我恰巧看到一塊牀單布，花色雅緻，不由駐足摩挲，細究它的紋路質地。第六感告訴我身邊氣氛有點異樣。我一抬眼，看到了本來正和老闆閒聊的秦姐，幽幽的看我，嚇人一跳。當下心裏駭然，心想同事碰見了怎麼也不吭聲？她就坐在我面前，而我的專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看見了，才發現其實人家早先看見我了，只是看樣子她不想理我。

我很熱情的和她打招呼，秦姐，你也轉啊？也是一個人轉嗎？你和孩子都還好吧？現在在家幹啥呢？

她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敷衍着我的關心和問候，不帶感情色彩的乾笑一改昔日一起上班一起工作時的真誠，看得我心裏發緊，口脣發乾， 就像大冷天滿懷希望憧憬吃了一枚煮熟的凍洋芋，噎的人難受。我的熱情有些一廂情願，有些無趣。只好匆匆收住話題和她再見。

毫無預兆的，好心情被這麼破壞，我沒心思繼續瞎逛。有關她的種種在腦海裏放電影般一幕幕展現。

她人其實很善良，也不乏禮貌。怎麼説呢？説她精於算計吧，似乎有些過分，聽她説話好像她很豁達大度，但行為方式有時候極端得讓人大跌眼鏡。

一個辦公室就那麼幾個人，我覺得處好了大家都輕鬆，工資每個月都會及時打在卡上，個人之間沒啥利益糾葛。但我發現，我這種想法也是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她們誰都不像我這麼想。尤其這個秦姐。單位定製的新紀律，要求早上八點半準時簽到，下班之前十一點半再籤一次。秦姐在這方面可是動了腦子花了心思的。她跟領導撒謊説她家鄰居打電話説她家裏讓水淹了，她得趕緊回去。領導讓她趕緊回家，她千恩萬謝走了。忙完工作之後，領導想起秦姐的事，組織大家去她家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同事嘛，誰有問題大家幫助解決，人之常情，誰還沒個啥事啊對不對？可是等大家到她家時，她不在，家裏老人很熱情的照呼大家坐，還顫顫巍巍的要給大家倒水，問起老人秦咋沒在，老人説一大早上班去了呀。既然沒啥事大家客套幾句就撤了。領導心裏不爽，第二天就問她，你昨天火燒火燎的説是家裏被水淹了，讓你回去你幹啥去了？我們大家想要幫你，你家就你媽一個人，家裏好像也沒被水淹了啊？

誰知她聽領導把話説完，竟然一頭栽倒，嘴角抽搐，連翻白眼。領導看到這陣勢嚇壞了，趕緊把她送到醫院，急診科的醫生手忙腳亂又是聽心臟又是把脈，搔過腳心磕膝蓋，她就是不醒。醫生無耐只好給她注射靜脈。領導聯繫她老公來醫院，説起前因後果，她老公説沒事沒事你們走吧，都挺忙的，這有我呢。我們前腳剛走，人家隨後拔掉針管也回家了。此後，單位領導輕易不給她派活。就那麼幾個人，只要有天誰有事請假了，她就心裏不平衡，問完這個問那個，誰誰誰咋今天沒來？問過一遍又問一遍，嘴裏還唸唸有詞，不行！人家能請假，我為什麼不能請！第二天，她真的就請假了。她買個三塊錢的勺子能貨比十家並地樂此不疲，在辦公室裏大談特談她如何跑了幾條街如何去了多少家店，最後終於買來滿意的勺子。看她臉上洋溢的幸福微笑，就知道她對自己的精打細算有多滿意。一旁聽的我，除了佩服她的腿腳功夫，同時為她的精明折服得幾近崩潰。

有一年我被評為先進個人，其他人都很高興，當面向我道賀，説我平時腿腳勤快，比誰都付出的多，這個先進我受之無愧。當時我很感動。我説那得感謝大家平時對我的關心和照顧，支持和配合，榮譽我落了，好事是大家的，這樣吧，我請大家坐坐。大家都很高興，説我靚豁。唯獨秦姐，嘴巴撅的能拴一牛，我專門和她打招呼，秦姐，晚上六點，不見不散哦！她冷冷的看我一眼沒吭聲。我的熱情沒得到她該有的迴應，沒事，大家高興就好，反正我做的再好也會有人不滿意，眾口難調啊。就在我打電話安頓孩子的時候，秦給其他人説的話讓一陣多情的風送到我耳朵裏：“大家都很辛苦，又不是她一個人在上，憑啥先進個人是她！別看她平時一副憨厚樣，詭着呢！本來我才不欠她一口飯，可我想來想去，不吃白不吃，就是吃我還心裏不舒服呢。”其他人説人家先進個人就只兩百塊，她請我們吃頓飯得花多少？人家能這麼大方，你這人，一頓飯都把你的嘴塞不住！

飯後一段時間，她對我的敵對情緒絲毫沒有因為我請吃飯而削減，反倒是一副血脈噴張的樣子。我不得不對她敬而遠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石頭大了我可以繞着走啊。

可是有些事，你越躲她越找你，有次在辦公室裏，領導不在，她找茬説我對她有意見，上來抓着我的肩膀又撕又撓，我和她講理，她居然掏我的嘴，看着我嘴角殷紅的鮮血彎彎曲曲留下來，她還不依不饒，説啥好事都讓我趕上了，憑啥。

自那以後，我對先進個人這一高尚榮譽非常過敏。先進難為啊，誰能想到你會為它付出血的代價！那件事後，領導看她麻煩，幾乎就當她不存在，她感覺到了，急了，把孃家她媽給她的洋芋澱粉裝了兩份，上班之前打電話約我，説是她一直拿我當她親妹妹，她喜歡我的憨厚，説了好多話以後，要求我把其中的一份洋芋澱粉轉交給領導，換讓別嫌，是她一點心意，尤其再三重申是她老孃不遠千里路上捎來的。另外一份給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別嫌，還一個勁的`要我在領導跟前多替她美言幾句。當時很犯難，你做人做事大家都看着呢，領導心裏明鏡似的，要我怎麼替你美言？把心放平了，至於這麼累嗎？可我能和她這麼説嗎？不要吧，她的擰勁上來誰都害怕，要吧，我怕不消化，噎着。再説誰知道她背地裏能説出多難聽的話來？唉，這人哪，有時候真難！

她愛人去世了，我去了靈棚祭拜，隨了份子錢，就去她家裏，陪她坐坐，説了一大堆話，我告訴她，人死不能復生，悲傷誰都難免，但你要節哀順變打起精神來，一定要堅強！為了孩子，你必須堅強。她爸爸已經不在了，你要幫孩子撐起一片天，以後，你就是孩子的天。你伺候他那麼多年，你盡心了，沒遺憾了，今後要為自己活，要為孩子活。要和孩子活的好好的。……那次，她似乎有些許感動，大概她沒想到我會去她家吧？自那以後，我再沒見過她，我想，她一定為了孩子，活的好好的吧？

唉，閒話越説越多。我真正想要表達的，是我們畢竟同事一場，儘管你已經退休了，我們仍然是同事，可能見面的機會不多也聯繫的少，可是偶爾碰見了，相互打聲招呼問候一下，這是起碼的禮貌吧。好吧，你不願理我，沒關係，我年紀小，我熱情高，我先問候你總行吧。可你想理不睬的架勢着實讓我覺得噎人，不過還好，我沒有因為積極主動的問候誰而缺斤少兩，沒事的，人啊，各有各的活法，你若安好我便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