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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工的淚水與微笑美文

保潔工的淚水與微笑美文

單位三層樓裏只有一位保潔工,每天上班都可以看到她拖地的身影。她三四十歲的年紀,常常穿西式套裝,黑髮高挽,皮鞋鋥亮,非常幹練。如果不知道,決不會想到她是個保潔工。看樣子更像單位裏的工作人員,也確實比許多工作人員更像工作人員。——最起碼比我像。

保潔工的淚水與微笑美文

每當我走進辦公樓,幾乎都會看到她在大堂用雪白的幹拖把來來回回地抹着人們的腳印。她拖地常常是從三樓往下拖的,而且是先濕後幹。這説明她的工作已經到尾聲了。上班時分大堂人最多最雜,她在大堂流連的時間也就相對長久一些。她的臉上常常掛着大方的微笑,向和她有目光交匯的每一個人主動招呼:“上班啦?”而回答的人常常沒有語言,只是點點頭,表情是滿足和喜悦的。

有微笑相迎,自然是喜悦。但滿足從何而來呢?我思忖了許久,方才明白其中的微妙:一個保潔工的禮貌到這些人心裏已經轉化成了一種地位相差的虛榮。——她不過是一個為我們服務的臨時工,就該這麼對我們!

我鄙視這些人和他們的虛榮,同時又有些疑惑:那位保潔工呢?她也有這麼卑微的初衷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她會日復一日沒有厭倦地對這些虛榮綻放自己真摯的微笑?她對這些虛榮的敷衍,真的沒有一點兒察覺也沒有受到一點兒傷害麼?

我也是這微笑的受惠者。日子久了,就積存了許多歉意。總想找個機會和她説幾句話。那天,去幼兒園接孩子,忽然看見了她,她也在同一時間看見了我。我們停下腳步。

“接孩子啊?”我説,“很少看到你來。”

“我嫂子有事,我來接一下侄子。”她説,臉突然紅了,紅得像一個初戀的少女:“我很喜歡看你的文章,你要是有書,可以給我看一下麼?”

“好。”我説,“你喜歡看什麼書?”

“你的書。”

“我是指除了我之外。”我笑。她的.神情羞怯天真得像個小女孩。和一個同性説話,不至於這麼緊張吧?

“誰的書我都喜歡,只要你覺得好,你,隨便,我看什麼都行,都行……”她越發有些語無倫次。我説:“你慢些説,我們又沒有什麼事,聊會兒天還用這麼急?”

“不是急,我是激動。”她説,眼圈突然紅了,“一和你們有文化的人説話,我就激動。”

“你沒文化麼?”我覺得她用這個詞太過分了,“大家都差不多,什麼文化不文化。要説文化,都有文化;要説沒有,都沒有。”

“我是真沒有。”她説,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過來過去的家長奇怪地看着我們,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好。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想了想,把她拉到一個角落裏,我聽她斷斷續續地訴説着:她是家中長女,母親去世得早,雖然酷愛讀書,卻因為家計艱難初中沒畢業便輟學了。從此,學校便成了她的傷心之地。即使是已經成家有子的現在,這也始終是她不能打開的情結。她欣慰,弟弟妹妹在她的犧牲中一個個事業有成。她好強,什麼時候都要衣着楚楚,幹什麼工作都兢兢業業。她勤懇,和愛人來到城裏,奮鬥多年開了一家小小的鞋店。她努力,一有時間就讀書看報,與文字親吻。但是,“每當看到孩子問什麼我不會答,有題我不會算,幹看着卻幫不上一點忙時,心就痛。如果我能把書讀完,我一定不會這麼無能。”

她一點兒都不無能,但她確實是一個特別的女子。她只不過比我大一歲,和她相比,我卻蒼白得彷彿沒有一點歷史。曾經見過很多人,本來書卷氣很濃的,離開校園到生活中後就一天一天淡了。但她卻是在被迫遠離校園的同時,離書卷越來越近。她近乎瘋狂地用有限的方式圓着自己的學習夢,知識夢,或者説是文化夢。——微笑的謎底至此已經全部解開了:她對單位那些人的微笑,其實只是向自己夢的載體微笑,向她自己微笑而已。因為那些人和她的弟弟妹妹一樣讀過了她沒有讀過的書,上過了她沒有上過的學。無論那些人品行如何,她只看重這點兒。

那些人沒着沒落的虛榮,想來是多麼可笑啊。

對於這個女子,我不知道自己該説些什麼。每當走在她拖過的一塵不染的地面上,每當路過她井井有條的工具房,我都會想起她的淚水,想起她對於夢想的純淨的敬畏和渴望。然而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只是把書借送給她。只是見到她時和她相對微笑。不知道她明白不明白:我的微笑和她一樣,是在向她的夢想敬禮?

標籤: 保潔工 美文 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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