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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雪飄年又到的散文

風吹雪飄年又到的散文

早晨,-陰-沉的天空漫不經心撒了幾片雪花,遠處幾聲炮竹炸裂,熟知的年味就在濕冷的空氣中蔓延過來。

風吹雪飄年又到的散文

又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左鄰右舍樓上樓下打掃居室、清除積垢的噗通、叮噹之一聲不絕於耳,也勾起我灑掃的欲|望。掃塵,是習俗,也是一種心緒的釋放。小年是一年的結束,奔波操勞一年來難得有此刻的清淨,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靜心清理一年的積澱:有屋角旮旯的,也有隱藏在心底平日忙忙碌碌中無暇顧及的……

隨着洋節在國人心目中日漸升温,我們的傳統節日卻越過越沒了滋味。“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兒時,年在聲聲期盼的歌謠裏姍姍而來,盼年是強烈的口腹之慾,也是對新衣的朝思暮想,還有一件高興事讓我跑遍半條街挨門挨户觀看的就是春聯了。

年少時在老家過年,臘月二十三掃塵是我家全員參與的歡快忙碌日子。不管年景如何,也不管有多麼辛苦勞累,一大早,父母必定給我們姐弟分派好任務,才去忙他們的。

父親是家裏的頂樑柱,總是第一個持戈上陣,先把掃帚綁在長長的竹竿上,然後身披舊衣,頭戴草帽清掃房屋。在父親裝束停當之前,我們把大包小裹、瓶罐缸壇一律搬運到屋外。當父親披掛整齊長戟揮舞時,屋頂牆角牆壁的蛛網積塵紛紛落地,杯盤碟碗則在天井的大盆裏嘩啦歡唱,盡享泡泡一浴。我和姐最拿手的是擦玻璃,兩人一內一外,互相指指點點,上下左右仔細擦一拭;抹布一干一濕輪番上場,不久一扇扇門窗玻璃閃亮一新。等到屋子整理利落,院子收拾乾淨,把紅彤彤的春聯一貼,年的喜慶紅火就盈一滿了庭院。

我家的春聯都是父親寫的。那年頭,小學畢業的父親在農村還算得上有點文化的人,過年時前後鄰居偶爾有求也寫寫對聯。對於父親那手一毛一筆字到底是好是壞,我並不懂,一直到上學後父親在我的家長通知書上的'簽字,竟引起班主任老師的關注,並好奇地問我:“你父親什麼學校畢業?寫得這麼好的字”。這時,我才意識到老實憨厚的父親也有得意之筆讓人羨慕。

其實在我們村寫對聯最多的該數着福祥叔——一一位民辦教師了。福祥叔是李奶奶的次子,記憶中福祥叔總是紅紅的臉膛,逢人點頭一咧嘴,一齜牙,笑了才説話。照母親的話説,福祥靦腆的像個大姑娘。我們村西部半條街大多貼着福祥叔寫的春聯。一進臘月二十幾兒,李奶奶家的紅紙就一摞摞地堆滿了炕頭、條几,院子裏涼繩上搭着長長的框對,木炕長凳矮桌上晾着寫好的門心、橫批、春條和門葉。大爺爺二一奶奶三姑四叔五哥六嫂你來我往笑語不斷,踢破了李奶奶家的門檻兒,福祥叔埋頭揮毫往往一寫就是半天,水也顧不得喝一口。因此,每年初一拜年時,我在逐一細讀家家户户的春聯時,看着熟悉的字跡,心裏湧動着一份自豪和親切,因為小學四年級時,福祥叔教過我語文。

要説最能張羅的還是李奶奶,她老人家樂顛顛一雙小腳,小旋風一樣屋裏院裏來回刮,一會兒沏茶倒水,迎來送往,一會兒裁紙添墨,拉風箱轉鍋台,裏裏外外沒她想不到,點不到,指揮不到的地方。街坊四鄰那麼多人央求福祥叔寫春聯,不單單是福祥叔學問高、字好、脾氣温和,更與李奶奶的熱心好事有直接關係。

説起李奶奶,也算得上我們村西半截一道獨特的風景。李奶奶是場面上的人物,每逢紅白喜事,都有她顛顛一雙小腳跑動的身影。李奶奶雖然目不識丁,以前卻常給捨不得去醫院生孩子的人家當接生婆,給娃娃取名也極和當事人的心思。嬰兒呱呱墜地,-乳-名也脱口而出。盧嬸連生三女,急盼兒子,李奶奶“換兒”、“轉兒”、“改兒”,變着花樣讓盧嬸滿懷希望繼續生;張家想多子多福,李奶奶順嘴喊着:“跟生”、 “連生” 、“順生”……

李奶奶有三個兒子,當然對於兒孫滿堂也有迫切的期待。大兒子拉起一隻建築隊在城裏建家立業,雖然已有兩個孫子,但終年看不見摸不着,遠水難解近渴;三兒子師專畢業後跟着深愛的女同學一翅膀扎到異鄉安家落户了,無論孫子還是孫女,都有其名無其實;李奶奶殷切盼孫的希望只能寄託於福祥叔了。性*格綿一軟的福祥叔極孝順,從小就像女孩兒一樣整天幫着李奶奶洗洗刷刷做家務,還會織一手漂亮的一毛一活兒。但偏偏福祥嬸的肚子不爭氣,婚後三年僅生一女。李奶奶虔心敬佛,誠心篤信,感天動地終得一孫,取名三喜兒。那年頭村裏計劃生育抓得正狠,福祥叔得了兒子,卻被實施了“三光政策”:福祥叔被學校辭退,丟一了飯碗;交不上罰款,糧食挖光了,糧缸米甕個個底朝天;櫥櫃桌椅板凳被拉進了大隊部,家徒四壁。儘管如此,李奶奶因得了第三個孫子依然在人前強撐笑臉,一雙小腳在大街小巷跑來顛去依舊歡暢。福祥叔滿眼空空,細緻的紅臉膛被落魄煎熬成了霜打的紫茄。無奈之下,福祥叔換上破衣爛衫,扛起大錘,拎着鋼釺、炸藥,開山採石去了。

曾經笑微微站在講台上寫寫畫畫的福祥叔,哪經得起採石場裏的苦熬?風吹日曬的黑糙臉一天到晚難見笑紋,白石面從頭裹到腳,活生生把人變成了白鬼。掄大錘砸鋼釺早已耗掉了福祥叔全身的熱能,過年時哪有心思再為四鄰寫對聯?所幸,春聯乘着改革開放的快車也步入了市場經濟,機械化批量生產的春聯美奐美輪,熱一熱鬧鬧擠滿了大大小小的集市商場。儘管人們花幾塊錢就能買到花樣繁多的春聯,人們的張貼欲|望卻難得調動起來,尤其在城裏,貼個福字意思一下而已。

自從被學校辭退,福祥叔一直與石頭打交道。最初掄錘砸釺開山採石,後來推着獨輪車運石頭,跟着轟隆震天響的碎石機轉。他每天搶着給拖拉機裝石子,一輛載重2.5噸的拖拉機,一人一鐵杴一鐵杴地裝滿要用一個早上,僅掙5一毛一錢。在碎石場幹活的都是村裏的壯勞力,炎熱的夏天他們只穿一件短褲,渾身上下落滿了白石面,只有轉動的黑眼珠告訴你,那是人!如此辛勞幹滿一年,福祥叔能掙150元。大約xx年冬,福祥叔病倒了再也沒爬起來,沒能等到春聯貼上門,在一個落雪的夜晚離開了人世,年僅36歲。他與縣委書記的好榜樣——焦裕祿得了同一種病。不過,焦書記為改變蘭考縣的貧窮面貌,帶病堅持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息,是革命烈士;福祥叔為自己小家的脱貧致富而拼搏奮鬥,卻英年早逝。福祥嬸的痛哭哀嚎讓雪夜更加淒涼寒冷,李奶奶摟着四歲的三喜兒老淚橫流,哭啞了嗓子。

李奶奶是堅韌頑強的,顛着一雙小腳跑前跑後,管教幫扶着福祥嬸竟然也把倆孩子養大了。

20xx年臘月十八,是三喜兒結婚的大喜日子。婚禮上,當司儀引導新娘子喊奶奶時,86歲的李奶奶因幾年前小腦萎一縮精神錯亂,早已耳聾眼花,自己還是念唸叨叨反覆説那一句話:“俺有仨孫子。孃家在黃山頭,今年86。”而三喜兒和新娘子的一聲“媽”,喊得福祥嬸辛酸苦辣齊湧上心頭,涕淚漣漣,一對新人緊緊摟着福祥嬸十餘分鐘沒鬆開,在座者無不落淚。幸虧主持人放聲高歌一曲《兒行千里母擔憂》,總算緩解了一下婚禮上凝重傷感的氣氛。

我越端詳越覺得三喜兒像教學時期的福祥叔,不同的是福祥叔的紅膛略帶羞澀,此時三喜兒滿臉幸福沉醉的光潤。福祥嬸抱着酒店贈送的雙胞胎娃娃最終還是擦乾了眼淚,李奶奶念念不忘的孫子成家立業,重孫指日可待了。

舊日的傷感隨着積垢被清理出來,我筋疲力盡時,滿眼窗明几淨,心情爽然,手中這大大的“福”字引起我諸多感慨:紅豔豔的行楷字體鑲嵌在金晃晃的圓形底子上,合一體的波浪花邊襯着圓一潤飽滿的“福”字端莊華貴,祥雲繞邊連接“恭喜發財”四個金字組合成菱形外圍——盡顯年之紅火祥瑞。我如此喜愛她富貴吉祥的風度,虔誠地貼在門上——福瑞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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