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日子的情感散文

家鄉這塊寶地四季分明，冬天總是有着各種姿態的雪相伴而過，但始終不能忘的是2002年的雪！那是進入職中的第一個年頭，九年義務教育階段並沒有練就我過高的心理素質，所以封閉成為新學期的主要色調。

那個冬天雪花飄落得特別早，為了過冬，在兩週的精打細算之下結餘4元，這4元錢也換來了我的過冬神器——塑料暖壺。冬天，打開水是我的第一要任，打水的隊伍宛若游龍，去晚點，就會失望而歸，尤其是飄飄蕩蕩落開雪的時候，自己打的開水總是供不應求，第一時間全餵了那隻大腹便便的暖水壺了，喝足了的暖壺，呆在那個不夠精神的豆腐塊被子裏，等下了晚自習，我的被窩不比電熱毯的温度差。那個乖巧的胖傢伙抱在懷裏心裏暖，蹬在腳底腳後跟也是熱的，伴着縷縷温暖，幽幽地進入了夢鄉。儘管晨起外面已經是白茫茫的世界，可是我那張1米寬的小牀仍有餘温。擰開暖壺蓋兒，用温開水洗臉刷牙剛好。

天還未亮，我就提着空軀殼的水壺，踏着鬆軟的雪地，六瓣雪花如頑童跟隨左右，伸手觸摸卻稍縱即逝，只有睫毛鼻尖兒最瞭解它的氣息，她給我總是最柔美的寒意，因為她的存在而愛上這童話般的冬天。這樣的雪花最適合留給聖誕，雪花戀着他寄來的信箋，偷偷地鑽在被窩裏看着那熾熱的文字……

滿懷憧憬的日子總是很快的。平安夜的下午，天空灰濛濛的，寒冷侵襲着一切。雪花改變了它以往的姿態，瑟縮成了直徑不到1毫米的小珍珠，它是大地最好的潤滑劑，提着水壺的師生們都在練習着走“旱冰”。我提着水壺打着趔趄，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收發室，卻怏怏而歸。英語老師好像染了風疾般，偶爾出去清理一下嗓子或者鼻涕，大家也會抓住這偶爾的一下聊聊天取取暖。趴在桌子上耳朵裏塞着半導體的耳機，正是阿杜嘶啞聲音唱着《堅持到底》，那個強烈的念頭在我心底閃現：我，是不是應該堅持到底呢？

晚自習後，外面已經全然換了着裝，雪地裏大家小心翼翼地行走着，校園外的211國道也聽不見大卡車的咆哮，我想郵車也應該停運了。但又不放心，再次靠着牆根兒下，來到收發室，伸出手抹去了窗台上的積雪，下面是孤零零地躺着幾封未找到主人的信件，輕輕撣掉信件上的積雪，它們都不屬於我。這樣的夜，恨不得收留那些遺落的文字。站在收發室的窗外，彷彿披上了一件珍珠服，我萬念俱灰，感覺最冷最黑的夜也不過如此，那一刻我大徹大悟：再難捨的情都敵不過“時間”兩個字。路過垃圾台，雪未能掩蓋住今天新增的那幾個碎了的明晃晃的水壺膽，伸展胳膊艱難地行走在雪地，最後一個回到熄燈的宿舍。

寒冷促使我先拉開被子，今天的被子卻變得沉甸甸的，滾出了暖壺的空殼，它怯怯地站在牀沿上，肚子裂了好大一個縫。我要説什麼？呆在牀邊，淚，是暖的，它沿着面頰順流而下，它給我最後一點安慰。同在一個屋檐下，平日卻和舍友交流甚少，加之1米的窄，這牀哪裏是我此夜的安身之地……

上鋪的那個瘦小的菱子頭探下來，看清情況伸出了手招呼我上去同她一塊兒睡，我沒有動，我不知道怎樣接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給我的關愛。她着急地沿着梯子爬下來了，拉開了燈。那種西塬人獨有的焦紅臉蛋上充滿着焦急與真誠，拉我不動，就先幫我處理殘局，被子被送到了陽台上，暖壺被扔進了垃圾桶，枕頭被抱在上鋪……看着她忙乎不停，一滴豆大的淚再次流經面龐，蜿蜒至心的地方。那夜，我們顛倒側睡；那夜，讓我明白有種東西可以抵禦這樣的雪夜。

在次日菱子還未起牀前，我悄悄地離開牀鋪，草草洗簌後，提着我倆的空水壺，去開水房門前等待，雪地裏只有我的腳印，這多出的一個水壺似乎並沒有成為我的`負擔，起到左右平衡的作用，這路就更好走了，正如昨夜那隻温暖手所給予我的。聖誕節的雪並沒有停，在漫長的等待中，傳來了噩耗，整個學校的水管被凍裂了，所以暫停供水。

早上張老師的計算機課上我們得知：今天零下17攝氏度，淳化50年來最冷的冬。捱過了一天，第二天宿舍同學洗臉喝水都成問題了。菱子告訴我她高中同學手裏有水票，我們於是結伴提着水壺去那所高中。

通往高中有柏油馬路和羊腸小道。柏油馬路被那些超負荷的輪胎壓得硬梆梆的，路面相當滑，小道去是相當危險的，但沒有這般滑。我們倆相攜走過學校對面的小道，穿過平坦的大場子，這下是緊挨居民家崖畔的小台階。我們這個川道小縣城，巴掌大的地方也是值錢的，半坡比鄰的住户只肯讓出不到半米寬的台階供人通行。在厚雪的覆蓋下，台階已失去了原有的模樣，依稀可以看到一點痕跡。為了防止滑倒，我們坐在往下一階一階往下走，下了這台階，就看見高中鍋爐房冒出的滾滾濃煙了，我們滿心歡喜，蹲着溜下那個短坡，成功地打到了滾燙的開水。原路返回，返程中充滿了艱辛，不到千米的距離困難重重。至今尤記得短坡上攀爬的艱難情景，我左手提着水壺，右手抓着土牆上的乾枯蒿草枝，掰下牆上的幹泥土灑在光滑的台階上，匍匐前行，那顆怯生生的蒿草在力的作用下，根一下脱離了黃土，我差點就滑進了崖畔院落裏，剎那間，身後面那隻手一下子穩住了我，水壺的開水順流而下，菱子的衣服浸透了熱冷交加的水，劉海上瞬間凝結出了晶瑩的冰稜……

走進校園，太陽出來了，雪，還在下，落在地上就融化了，看着陽光映照下的雪花，心裏不再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