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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談讀書

莫言談讀書

莫言,本名管謨業,男,1955年2月17日生於山東省高密縣河涯鄉平安莊(現爲高密市東北鄉文化發展區大欄平安村),中國當代作家,中共黨員。以下是小編整理的莫言談讀書,歡迎大家閱讀。

莫言談讀書

【莫言談閱讀】

所謂國人不讀書是“另有隱情”:應該是閱讀方式多了,同時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現在就是書出的越來越多,但是讀的人越來越少。拿現在讀書跟我們50年代、60年代來比,現在讀書少的很多原因,因爲人們業餘時間除了讀書幾乎沒有什麼可選擇的,現在有電視、網絡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活動,已經消磨掉這一點點業餘時間,人們社會生活豐富了,娛樂活動豐富了,讀書時間被擠掉了,這是一個原因。讀書時間越來越少,這是社會發展的一個必然結果。

現在讀書少好象有一個特指,就是對傳統紙媒體讀書的減少,現在很多閱讀是在網上閱讀,這個問題應該認真思考的一下,網上閱讀算不算閱讀,我覺得應該把網上閱讀算作閱讀,我在網上讀新聞,讀各行各業的專業知識,也算。現在讀書時間是不是真的少了?也還需要認真統計。總之,讀書少好像變成了大家關注的問題,說明我們大家都認識到書還是人類知識的海洋,書還是人獲得知識的一個最主要的途徑,讀書還是在我們諸多活動當中是最有意義的活動之一,讓大家認識到讀書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我很贊同溫總理:不讀書不僅沒有前途 還會有很多遺憾

我在剛剛參軍的時候,我們指導員就給我們念毛主席語錄,毛主席說過,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勝敵人的,這是指軍隊而言。不讀書的國家或者不讀書的民族,不敢說是愚蠢的民族,但肯定是一個留下很多遺憾的民族。在我們遠古時期,在書沒有出現的時候,人也有獲得知識的途徑和方式,人也在日常生活當中通過各種各樣的實驗來獲得知識,也有一些方式來傳播知識。但是自從書出現之後,書作爲總結人類知識、傳播人類知識的途徑,應該是最便利的,也是最直接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把獲得知識最方便的途徑捨棄了,不去讀書自然是很遺憾的。總理號召全國人民讀書,肯定是考慮到國家的長久發展,也考慮到民族的復興,毫無疑問是非常非常正確的。

書非借不能讀也:不必急於買新書

我讀書分幾個階段,童年時間特別想讀書但是找不到書讀,上世紀60年代出版的書特別少,我生活在鄉下,買一本書不容易。所以周圍的村莊裏誰家有一本書,我們都知道,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把書借過來,而且都是限制時間的,抓緊時間趕快閱讀。在這種情況下,我想讀書變成了一種享受,變成了一種像飢餓了許久的人盼望着一頓美味大餐一樣這樣的感受。這種方式讀的書,記憶特別深刻,也可能跟年齡有關係,就是當時讀的書,很多細節現在記憶猶新。後來書越來越多了,尤其是自己能夠大量買書的時候,反而讀書越來越少。借書讀容易讀,買書反而不容易讀。有時候一下子去書店,肯定不止買一本,但是很遺憾,有些書幾十年前就下決心想讀,但是現在也沒有讀。所以我們現在不急於買新書,而是應該回家把自己的書架看看,找出那些落滿灰塵早就應該讀、早就想讀但一直沒有讀的書先讀書,我想這樣的書畢竟都是經典,畢竟經過時間和千百萬讀者考驗的。

【莫言談電子書業與網絡文學】

對於出版商高價購買版權的行爲不必過於苛責

我一般還是比較戀舊的,很多合作多年的出版社好朋友們,一般書寫出來之後他們想出,拿去出就是了。現在經常傳說哪個人的書出來了,被出版商幾百萬的高價買斷了。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證實過。而且這裏邊究竟包不包含水分也值得劃一個問號。我們經常說,誰誰的書還沒出版,剛出一個提案,就賣500萬、600萬人民幣,這個也就是聽之。即使是真的也沒有什麼的,因爲中國的出版已經不像二三十年前那樣一統天下,現在民營出版、國營出版已經放開了。而且出版的樣式非常豐富多彩,就文學作品而言,個類作品也非常多,純文學的,娛樂的,時尚的,寫穿越的,寫盜墓的,等等,形形色色。面對着豐富多彩的市場,有的人的書會贏得讀者的青睞,有很大的市場號召力,出版商看到這個人的市場潛力,認爲他的書一出版必將賣幾百萬冊,那花高價給搶過來,這也沒什麼,可以理解。

我這個對科技很不敏感的人也開始關注網絡,數字出版,電子閱讀

我曾發誓永遠不會用電腦寫作,但是後來也抵擋不住了。應該說你不上網,跟這個社會是無法交流的,國內外朋友的聯絡,和出版社的一些業務往來,如果沒有網絡、郵件,極不便利。現在寫出幾百張厚的稿子來,給出版社,人家還要找人錄入,很麻煩。所以形勢所逼,我也學會了用電腦,也學了上網,而且現在主要的一些工作也是通過網絡來處理。

大概在十五六年前,臺灣的一個出版商曾經來到北京,召集了很多作家 當時以很高的價錢購買了書的出版權。這個無所謂,從內心來講,什麼叫數字圖書,感覺出版商實際上是在燒錢、砸錢,自己也沒當一回事。但是現在看來,形勢已經不是當初那樣了,發生了很大變化,數字閱讀已經變成了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前幾年我們在西方經常看到有的人拿着閱讀器在電車上、地鐵上閱讀,現在坐地鐵也經常會看到,甚至每天都會看到很多的小孩拿着手機,剛開始以爲他們在發短信,但是後來發現他們是在看小說。我是一個對科技很不敏感的人,我問過他,第一,手機能存多少文字?他們說一個數字,把我嚇得夠嗆。完全可以裝十部長篇小說。第二,我問他們這種閱讀會不會感覺很疲倦?他們說感覺很舒服,隨時可以看。過去經常講某一個天才在讀書的時候可以一目十行,們在生活當中很難見到一目十行閱讀的人,但是用手機和電子閱讀器的人,完全可以做到一目十行,一下子一屏。數字出版、網絡閱讀、電子化閱讀確實已經變成了非常普遍的現象,而且閱讀的羣體越來越大,現在我們不得不考慮寫書出版以後電子出版、電子版權的問題。過去一直認爲是無所謂的事情,現在應該認真正視。數字出版權和傳統的紙媒體出版一樣重視,而且隨着時間的發展,這種數字出版會不會漸漸的把傳統的出版擠到邊邊角角,這種危險是時刻存在的。

從節約、環保角度來講,任何一本書,紙張都和木材有關,如果能用電子閱讀器,一個小的機器裏可以裝進去3萬部長篇小說,如果把這3萬部長篇小說變成書,要用多少紙張,要砍伐掉一大片森林,而且要蓋多麼大的書房才能容得下它。所以這種電子化出版、電子化閱讀應該是一件好事,代表了低碳環保的發展方向。

無論傳統文學還是網絡文學 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都是好文學

不上網不知道,一上網嚇一跳。老說網絡文學,我以爲就是幾個小孩在瞎鬧,但是深入進去才發現,它已經發展成一片廣闊的天地,裏面雲集着很多文壇高手或者文壇外的高手。 在網絡上,現在累計了汗牛充棟的作品,我想傾盡全部精力也不可能把全部小說讀完。網絡小說,有些寫的很好,但是大部分也寫的很一般,因爲適應網絡這種方式,也沒有太多時間也不屑於去打磨、去設計、去構思,整個看來還是比較粗放的。爲什麼可以一目十行,就在於這裏邊含水分比較大、比較多。

網絡對傳統文學應該說有很大的影響,傳統文學很多作家對網絡文學是看不起的,如果寫的好爲什麼不出版呢?事實證明,這個潛意識是不正確的,我覺得網上還是有很多人寫的非常好。而且網絡上出版的文學作品和紙質出版的文學作品從本質上沒有區別,一部小說在傳統的媒體上、傳統的書上是好小說,貼到網上難道就不是好小說了嗎?如果是一個網絡寫手寫的小說已經在網上造成很大的影響,質量很高,把它出成書,依然是很好的書。很多網上得到青睞的小說,也被出版商所看中。所以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不是兩個文學,但由於它們的特性決定了它們的一些特點,但是總體來講語言還是比較粗放,適合於快速的一屏一屏翻的閱讀。另外,有些固定的套路,類型化的東西比較多。

寫職場,寫公司裏的男男女女,白領的生活,我看了一些,覺得雷同的比較厲害。假如網上有一萬部小說,如果篩一遍,起碼也就七八個十來個類型,每個類型有一千部,這裏寫的比較好的作品,不過也就十來部。現在網絡寫手也可以批評,現在紙媒體號稱出版3000部小說每年,但是到底有幾本能流傳下去?這也是一個問題。現在真正能成爲經典的也是鳳毛麟角,過幾年也會被人忘掉,沒準第二年就會被打成紙漿,這是沒有辦法的。但是總而言之,由於紙媒體出版的難度相對於網絡發表的難度要大太多,所以在紙媒體裏,水平相對整齊一些。

【莫言談文學】

對於我來說,故鄉情結是非同一般的財富,但它也是很抽象的概念

福克納是美國一名非常有名的作家,但是對於我們這代人來說,真正接觸和了解福克納還是從上世紀80年代纔開始的。過去像福克納是代表了現代派作家,他的作品沒有被翻譯過來,福克納在50年代、60年代的小說我們在80年代纔看到。但是他作爲美國作家,美國給他定位是一位南方鄉土作家,他寫的東西在美國文學裏算是很土的作品,我們拿過來我們覺得是非常洋的,是現代派的作品,但他是美國的一位鄉土作家。

我讀了福克納的作品感到一種感召的力量。他對故鄉的理解和處理非常符合我的心意,他喚醒了我內心深處就有但是一直沒有想明白的很多問題,他喚醒了我應該建立一個自己的“文學共和國”這樣一種意識。他的約克納帕塔法縣也是建立在真實故鄉的基礎上半虛構的文學地理。我在後來的小說裏屢屢出現高密東北鄉,也有點類似於約克納帕塔法縣。文學中的故鄉和作家真正的故鄉是密切相關的,但是又不一樣的。真正的故鄉是每天都在發生變化,比如我的故鄉高密,現在跟上世紀80年代、60年代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我記憶中的故鄉和現在的故鄉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童年時期的那段記憶是不會變化的,童年記憶中的故鄉現在已經找不着了,但是它在腦海裏永遠存在着。所以我在北京老覺得自己是一個外鄉人,是高密東北鄉的人,但是我真正回到高密東北鄉又感覺不是那兒的人。每個人都有故鄉,每個人都有懷鄉的情結,我們瀏覽一下歷史,懷鄉的作品比比皆是,我們讀唐詩、宋詞,能夠打動我們的,我想懷鄉作品是一大類,也就是每個人都有懷念故鄉的感情,這種感情是很高尚和神聖的,這種感情跟熱愛鄉土和熱愛祖國是一致的。祖國相對來講是一個比較大的概念,但是鄉土、故鄉是比較具體、比較小的概念,我現在生活在美國,我說我懷念祖國,這個祖國是比較抽象的,但是我要把懷念祖國具體到某一個城市、某一個街道,它就非常具體。懷念故鄉,思鄉情緒是一種很高尚的情緒。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作家應該努力挖掘自己故鄉的情結,應該把自己的寫作建立在故鄉的思念之上,應該把自己在小說裏表達的情感跟故鄉結合在一起,一個人可以熱愛故鄉,也可以恨故鄉里很多落後的東西,是愛恨交加的情緒,也可以寫故鄉的生活。但是故鄉生活對作家來講也是一種限制,我是山東人,我寫的小說裏明顯着帶着山東的地域特色。另外一個作家是廣東人,他寫的小說可能帶有鮮明的廣東特色,這是作家的特色,也是作家的侷限。從另外一個意義上講,如果一個作家老寫他的故鄉,那他很快會寫完。爲了能夠持續的創作和持續不重複的創作,那故鄉應該不斷的拓展,這就需要作家開闊眼界,向外部學習,可以保留故鄉的記憶,但是也不要拒絕接受外部的東西,外市的、外縣的、外省的、外國的,只要跟人類社會生活相關的,都可以拿過來經過你的想象和形象化的處理,可以放到故鄉這個範疇裏來,這樣就把故鄉擴展了。

我作品中的文學形象大部分都是生活經歷中的原型

原動力來自生活中生動的形象。比如說《蛙》裏的“姑姑”,我生活中確實有一個姑姑是做醫生的,她是我大爺爺的女兒。我們下一代,甚至是下一代的下一代,高密東北鄉成千上萬的嬰兒都是通過她的手來到人間,這個人在我們故鄉本身就有很高的威信,也很傳奇。正是生活中有了這樣一位非常有個性、非常文學化、戲劇化的人物,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把她變成文學裏很典型的人物。

比如說《紅高粱》裏的“我奶奶”,她跟我奶奶差別很大,但是確實有一些像小說裏奶奶的敢說敢做,爲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和社會對抗的一些形象。

文學類的典型應該按照高爾基的說法,是熟悉的陌生人。大家看了以後好象覺得很熟悉,但是一想他又是陌生的,每個人都感覺在生活中遇到這樣的人,但是沒有人寫出來,他又和你所熟悉的人不一樣,這就是典型的文學閱讀。

非小說作品多是我的即興之作,也會有助於讀者多角度瞭解莫言

我寫這本書,沒有想到將來會把它發表出去,有很多都是即興的創作,很多散文是和朋友們討論的一些發言,或者臨時給哪一個刊物寫一篇文章,沒有經過像小說一樣認真的構思和考慮。但是回過頭來看,越是隨機隨意的,沒有經過認真雕琢的文字,反而有一種風味。散文裏的.那種調侃、幽默,無意當中說出生活當中的一些所謂有一點點人生真諦味道的話,效果反而很好。如果我一本正經的擺出我要寫散文來寫,可能沒有這個效果。但是這裏有兩篇是我一本正經的擺出要寫散文的方式來的,文字也很雕琢、很貼切。有一個是《望星空》,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宇宙思維和自己深刻的思想,當然不能說非常差,但總不如那些隨意寫的東西那麼自然。

還有很多國外的研究,在國外很多大學裏會議上和國內各種各樣活動上的一些演講,這些演講有的是有演講稿的,因爲涉及到同聲翻譯的問題,人家要求你必須寫成稿子,否則隨機翻譯可能不準確。有的是沒有講稿的,就是即興發揮的,現在我也感覺到,有很多即興發揮的演講反而比認真準備的演講更有意思。因爲有很多的話是脫口而出的,沒有那個環境還真說不出那樣的話來。再有就是接受記者訪談,幾十年下來接受的訪談也是數百次之多,其中有些篇幅比較長的,談的問題比較有意思的,他們選了一下,出了一本書,基本上是這樣一個狀況。僅僅讀了我的小說和劇本,可能對我這個人的瞭解還是有偏差的,如果把這種散文、隨筆、訪談,把莫言心聲讀一下,可能對理解我的小說和我這個作者更有幫助。

我們應該忘了諾貝爾文學獎 每個讀者都應該有自己對作家的評判

一涉及到文學獎,話題就非常複雜,尤其是像諾貝爾文學獎在世界上這麼有影響力的獎項。每年到那個時候,媒體都要拿着這個話題做一些文章,實際上跟作家的寫作並沒有多少關係,也有一些批評家在諷刺挖苦中國作家有諾貝爾文學獎焦慮症。這個諷刺不一定是正確的,其實有的時候我們已經忘掉了,是他們沒有忘掉。以前講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過河,老和尚被着一個女人過河,小和尚問師傅說爲什麼背個女人過河?師傅說我早已經把她放下,你怎麼還沒放下。我相信沒有人會反對這個諾貝爾文學獎給中國作家,但是好象也沒有說哪個作家非要努力創作來迎合這個獎,這都是毫無科學說法的,不是說我要努力,刻苦訓練,本來我能跳過兩米,結果練跳過兩米一就得獎了。文學獎有時候正好相反,你鉚足勁說寫一本書要獲獎,那也不一定。

你沒有太認真的寫,很隨意、很放鬆的寫,也許寫出一部不錯的作品,個人發奮要得什麼獎,是不可能寫出好小說的,忘掉所有的獎項是所有作家最高的選擇。我們也要承認,諾貝爾文學獎歷史上確實評出很偉大的作家,但是也有很一般的、被遺忘的作家也得了這個獎。得獎有一百多個作家,現在真正被記住、作品還在流傳的作家到底有多少個?每個讀者可以想一下。所以不要把這個問題當做一個問題,最好忘掉他。至於大江健三郎先生對我的褒獎,我看成是一個前輩作家對後輩作家鼓勵,我跟他交往十幾年了,他也到我故鄉去過,我們兩個應該是忘年之交,又是文學同行,主要是我讀了他的小說,他也讀了我的小說,我們各自都在對方的作品當中讀到了自己。

讀到了自己很多的生活的經歷和情感經歷,讀到了我們對很多問題可以引爲知己的看法,他對我的表揚是我們建立在互相閱讀的基礎上。我個人要保持清醒頭腦,不能說大江健三郎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說他喜歡我的作品就說明我的作品非常好,文學跟別的東西部一樣,文學的選擇性很強,同樣一部小說,張三認爲是黃金,李四認爲是馬糞,你不能說說是馬糞的人就不對,這都是成立的。所以誰說誰有多了不起,誰說誰多麼差根本沒有必要認真,每個讀者都應該有自己的判斷。評判一個作家最好的辦法不是聽別人說這個作家怎麼樣,而是找這個作家的書讀一兩本,你自己肯定會得出結論,這個到底是好作家還是壞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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