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回頭路的散文

我坐在五月的樹蔭下，也不知多久了；坐在林蔭道的排椅上，還是不知該走向哪裏。在這陌生的城市，我不認識誰，誰認識我呢？還有二十幾塊錢，能去哪？

警察來了，嚴厲的問我：“幹嘛的！”我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是安遠縣供銷社的，調動期間有點時間就踩單車出來走走。”然後，我拿出了工作證給他看。警察看看風塵僕僕的我再看看我的單車，再看看我被太陽曬出來的痕跡，相信了，相信我是出遊的青年。又問：“你幹嘛坐在這裏呢？太晚了，去住旅社吧，不要坐在這裏也！”我只好點點頭，“好的！”看來我不能坐在這裏了。

終於，決定住旅社去，我不想麻煩警察。累了，睡一覺再說吧，反正住旅社的錢還是夠的吧！

一覺下去到天亮；躺在牀上嘆了口氣，還是起來吧，過時又要多算房錢呢，我可只有幾塊錢了。

推着單車，慢慢吞吞的走着，邊想；走下去也就是這樣了，走到哪裏是哪裏，快慢又如何？二十二個春秋過去了，活着就是這麼回事，回去上班？不生不死的企業，不痛不癢的生活，如此一輩子有何意義？家已經是我的痛苦，回去也是繼續。還給親人們添麻煩！沒有愛情了，不敢再愛了，傷不起了，再也不想了！不敢奢望有個家，一點點工資，想成家！可能嗎？就算是可能，去倒插門？隨便娶一個？算了吧，走！還是走……

肚子咕咕叫了！吃吧，有幾塊錢用了再說。

一碗麪條吃完了！還有一塊錢。

走！走到了三叉路口了；一條是回去的路，還有兩條不知道通向何方，就是遠方吧？何去何從，該決定了。想想吧；一塊錢能回去嗎？一塊錢能去哪？回去有二百多公里路，遠方在哪呢？熱血已冷卻，靈魂在飄忽，還有一百多斤的軀體，該放在那裏才幹淨呢？可不能隨便的呀，死也不能給世人唾棄，不能臭了路人臭了溝渠。不活也要找個乾淨自己乾淨他人的地方吧？可哪裏纔是乾淨的呢？活吧？活着沒意思！不活，就有意思嗎？二十二個春秋就白活了嗎？不活了就能見到母親？能見到伯婆？奶奶不會心痛嗎？能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嗎？爲什麼生？生來何用？那麼，又爲什麼死呢？死了不會後悔嗎？是呀，是了。真不知道，死了該如何面見母親，死並不難，不是嗎？找個無人的地方不難。活着纔是艱難的！我是因爲太難了嗎？不！比我艱難的大有人在呀。這就活厭煩啦？你幹嘛要出生呢？不活會後悔嗎？是呀。不活也許會後悔！那麼，回去吧！還是回去吧，還是回去，奶奶會心痛……

終於還是放不下，又有幾個月沒見奶奶了！不知她好嗎？越想越是急着回去了。可回去也有不少路呀！真後悔，不該就這麼負氣出走。一邊往回走，一邊懊悔……

渴了，喝口路邊的水，餓了喝口路邊的水。我能回去！爲了不後悔，我能回去！我要活着，活着爲了不後悔。活着，爲了不讓奶奶白髮人送黑髮人。回家的路就在腳下，回去上班，回去見奶奶，見朋友，回去再找一條安慰九泉之下的親人的路，不後悔的路。

沒想到，回頭路也會這麼艱難。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五月的太陽灸烤着柏油路，灸烤着我，口乾舌燥，兩旁就連污水也不見。單車輪胎也破了……

終於到了信豐縣城，見到前方有個小店。肚子餓，口乾。一塊錢該買什麼呢？最好是討口水喝，買個麪包或饅頭也行呀。

城裏要啥有啥。可我一塊錢能買什麼？看看破單車，我只有它了，陪伴我四年了！花了我幾個月的工資買的呢！賣了？還是賣了吧。回頭的路還長着呢。

就我這落魄的樣子，疲備得已近狼狽的樣子，活脫脫的像極了逃犯，誰敢買我的單車呀？問了幾家都躲瘟神一樣，不敢和我多說話，只說“不要！不要！”並揮着手讓我走開。多少錢都沒人要！

何時想過會落到這個地步？我的所有唯一值錢的東西，也只有這單車了！沒誰稀罕，我還不賣了。一塊錢買了包子不敢一次吃完，喝了自來水，又上路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實在走不動了。太陽火辣辣的正在上頭，我知道，我如果不休息，就要休克了，就要回不去了。正好，有一塊草地。我把單車隨便一放，人躺在了草地上，長長的喘了口氣。睡了！

這一睡，就啥也不知道了！太陽下山時才醒過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看看單車上挎包還在，只是被灰塵鋪滿了。大路上的車帶來的塵風不再是渴望的涼快了，感覺到有點冷。我爬了起來，吃完最後一個包子，喝口田裏的.水。不累了，又該上路了。

月亮走我也走，繁星點點一閃一閃的看着我。兩旁的高山樹影婆娑！偶爾還有奇怪的聲音傳來，要在平時，我也怕呢！可如今啥也不怕，怕也沒用，所以不怕的吧！我知道，晚上正是趕路的時候，大概還有一百多里路呢！就這樣走下去，我就不相信我回不去了。

終於，見到鄉土了！前面就是安遠的地界了，我可以回去了。太陽也出來了！暖洋洋的曬在身上，勇氣和力量又回來了！不遠了，看來可以趕到板石鎮找朋友討早餐吃。

說是朋友，其實也是朋友的朋友。見了我，感到奇怪。看着滿身風塵的我和破單車，又不好多問。只是問：“沒吃早餐吧？走先吃早餐！”我百感交集，也不多說。跟着去就是！

看着熱氣騰騰的包子，豆漿，油條，還有面條，粉絲等，我不知爲何，倒是不感到餓了！儘管兩天兩夜只吃了四個包子。心兒感到很溫暖，很溫暖！我終於回來了，我已經忘了出走的決心！忘了我把房間門的鑰匙丟到河裏去了。

朋友問我吃什麼？我微笑地說：“隨便！都可以。” 於是，朋友點了豆漿和油條。我慢慢的吃，像還在學校一樣，吃了一根油條喝了一碗豆漿就不要了！朋友感到奇怪，就問；“怎麼？就不要了？不要客氣喲！”我溫和地說：“不客氣！我夠了！”。這時朋友才問我：“到哪裏去？從哪裏來？”我只好騙他說：“去信封了，是去看看有什麼好收購的！”當時我是在供銷社搞收購的。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沒關係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以後，我認他了。只要是他的事，我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破單車就放在了朋友的單位裏。我問朋友借了十塊錢，坐車回去看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