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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被貶後詩句

蘇軾被貶後詩句

蘇軾一生共被貶三次,分別為黃州、惠州和儋州,下面是小編整理的蘇軾被貶寫的詩詞,歡迎查看,希望幫助到大家。

蘇軾被貶後詩句

1、念奴嬌·赤壁懷古

蘇軾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鑑賞

這首被譽為“千古絕唱”的名作,是宋詞中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作品,也是豪放詞最傑出的代表。

它寫於神宗元豐五年(1082)年七月,是蘇軾貶居黃州時遊黃風城外的赤壁磯時所作。此詞對於一度盛行纏綿悱惻之風的北宋詞壇,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

開篇即景抒情,時越古今,地跨萬里,把傾注不盡的大江與名高累世的歷史人物聯繫起來,佈置了一個極為廣闊而悠久的空間、時間背景。它既使人看到大江的洶湧奔騰,又使人想見風流人物的卓犖氣概,並將讀者帶入歷史的沉思之中,喚起人們對人生的思索,氣勢恢宏,筆大如櫞。接着“故壘”兩句,點出這裏是傳説中的古赤壁戰場,借懷古以抒感。“人道是”,下筆極有分寸。“周郎赤壁”,既是拍合詞題,又是為下闋緬懷公瑾預伏一筆。以下“亂石”三句,集中描寫赤壁雄奇壯闊的景物:陡峭的山崖散亂地高插雲霄,洶湧的駭浪猛烈搏擊着江岸,滔滔的江流捲起千萬堆澎湃的雪浪。這種從不同角度而又訴諸於不同感覺的濃墨健筆的生動描寫,一掃平庸萎靡的氣氛,把讀者頓時帶進一個奔馬轟雷、驚心動魄的奇險境界,使人心胸為之開闊,精神為之振奮!煞拍二句,總束上文,帶起下片。“江山如畫”,這明白精切、脱口而出的讚美,是作者和讀者從以上藝術地提供的大自然的雄偉畫卷中自然得出的結論。以上寫周郎活動的場所赤壁四周的景色,形聲兼備,富於動感,以驚心動魄的奇偉景觀,隱喻周瑜的非凡氣概,併為眾多英雄人物的出場渲染氣氛,為下文的寫人、抒情作好鋪墊。

上片重寫景,下片則由“遙想”領起五句,集中筆力塑造青年將領周瑜的形象。作者歷史事實的基礎上,挑選足以表現人物個性的素材,經過藝術集中、提煉和加工,從幾個方面把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據史載,建安三年,東吳孫策親自迎請二十四歲的周瑜,授予他“建威中郎將”的職銜,並同他一齊攻取皖城。周瑜娶小喬,正皖城戰役勝利之時,其後十年他才指揮了有名的赤壁之戰。此處把十年間的事集中到一起,寫赤壁之戰前,忽插入“小喬初嫁了”這一生活細節,以美人烘托英雄,更見出周瑜的丰姿瀟灑、韶華似錦、年輕有為,足以令人豔羨;同時也使人聯想到:贏得這次抗曹戰爭的勝利,乃是使東吳據有江東、發展勝利形勢的保證,否則難免出現如杜牧《赤壁》詩中所寫的“銅雀春深鎖二喬”的嚴重後果。這可使人意識到這次戰爭的重要意義。“雄姿英發,羽扇綸巾”,是從肖像儀態上描寫周瑜束裝儒雅,風度翩翩。綸巾,青絲帶頭巾,“葛巾毛扇”,是三國以來儒將常有的打份,着力刻畫其儀容裝束,正反映出作為指揮官的周瑜臨戰瀟灑從容,説明他對這次戰爭早已成竹胸、穩操勝券。“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抓住了火攻水戰的特點,精切地概括了整個戰爭的勝利場景。詞中只用“灰飛煙滅”四字,就將曹軍的慘敗情景形容殆盡。以下三句,由憑弔周郎而聯想到作者自身,表達了詞人壯志未酬的鬱憤和感慨。“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為倒裝句,實為“應笑我多情,早生華髮”。此句感慨身世,言生命短促,人生無常,深沉、痛切地發出了年華虛擲的悲歎。“人間如夢”,抑鬱沉挫地表達了詞人對坎坷身世的無限感慨。“一尊還酹江月”,借酒抒情,思接古今,感情沉鬱,是全詞餘音裊裊的尾聲。“酹”,即以酒灑地之意。

這首詞感慨古今,雄渾蒼涼,大氣磅礴,昂揚鬱勃,把人們帶入江山如畫、奇偉雄壯的景色和深邃無比的歷史沉思中,喚起讀者對人生的無限感慨和思索,融景物、人事感歎、哲理於一體,給人以撼魂蕩魄的藝術力量。

2、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

蘇軾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

知君為我新作,窗户濕青紅。

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

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峯。

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

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鑑賞

本詞作於東坡貶居黃州的第四年,是蘇軾豪放詞的代表作之一。全詞通過描繪快哉亭周圍壯闊的山光水色,抒發了作者曠達豪邁的處世精神。

作者描寫的對象,主要是“快哉亭”周圍的廣闊景象。開頭四句,先用實筆,描繪亭下江水與碧空相接、遠處夕陽與亭台相映的優美圖景,展現出一片空闊無際的境界,充滿了蒼茫闊遠的情致。“知君為我新作”兩句,交待新亭的創建,點明亭主和自己的密切關係,反客為主、詼諧風趣地把張偓佺所建的快哉亭説成特意為自己而造,又寫亭台窗户塗抹上青紅兩色油漆,色彩猶新。“濕”字形容油漆未乾,頗為傳神。

“長記平山堂上”五句,是記憶中情景,又是對眼前景象的一種以虛托實的想象式側面描寫。作者用“長記”二字,喚起他曾揚州平山堂所領略的“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那種若隱若現、若有若無、高遠空濛的江南山色的美好回憶。他又以此比擬他“快哉亭”上所目睹的景緻,將“快哉亭”與“平山堂”融為一體,構成一種優美獨特的意境。這種以憶景寫景的筆法,不但平添了曲折藴藉的情致,而且加強了詞境的空靈飛動。以上五句新穎別緻,引人入勝,通過作者昔日的淋漓興致,傳達出今日快哉亭前覽勝的欣喜之情。

上片是用虛實結合的筆法,描寫快哉亭下及其遠處的勝景。下片換頭以下五句,又用高超的藝術手法展現亭前廣闊江面倏忽變化、濤瀾洶湧、風雲開闔、動心駭目的壯觀場面。詞人並由此生髮開來,抒發其江湖豪興和人生追求。“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峯”三句,寫眼前廣闊明淨的江面,清澈見底,碧綠的山峯,倒映江水中,形成了一幅優美動人的平靜的山水畫卷,這是對水色山光的靜態描寫。“忽然”兩句,寫一陣巨風,江面倏忽變化,濤瀾洶湧,風雲開闔,一個漁翁駕着一葉小舟,狂風巨浪中掀舞。至此,作者的描寫奇峯突起,由靜境忽變動境,從而自自然然地過渡到全詞着意表現的着重點——一位奮力搏擊風濤的白髮老翁。這位白頭翁的形象,其實是東坡自身人格風貌的一種象徵。以下幾句,作者由風波浪尖上弄舟的老人,自然引出他對戰國時楚國蘭台令宋玉所作《風賦》的議論。作者看來,宋玉將風分為“大王之雄風”和“庶人之雌風”是十分可笑的,是未解自然之理的生硬説教,白頭翁搏擊風浪的壯偉風神即是明證。其實,莊子所言天籟本身絕無貴賤之分,關鍵於人的精神境界的高下。他以“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這一豪氣干雲的驚世駭俗之語昭告世人:一個人只要具備了至大至剛的浩然之氣,就能超凡脱俗,剛直不阿,坦然自適,任何境遇中,都能處之泰然,享受使人感到無窮快意的千里雄風。蘇軾這種逆境中仍保持浩然之氣的坦蕩的人生態度,顯然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

這首詞藝術構思和結構上,具有波瀾起伏、跌客多姿、大開大合、大起大落的特點。下片的描寫和議論,豪縱酣暢,氣勢磅礴,詞中出沒風濤的白頭翁形象,猶如百川匯海,含蓄地點明全篇主旨,給讀者以強烈的震撼。

全詞熔寫景、抒情、議論於一爐,既描寫了浩闊雄壯、水天一色的自然風光,又其中貫注了一種坦蕩曠達的浩然之氣,展現出詞人身處逆境卻泰然處之、大氣凜然的精神風貌,充分體現了蘇詞雄奇奔放的特色。

3、滿庭芳

蘇軾

有王長官者,棄官黃州三十三年,黃人謂之王先生。因送陳慥來過餘,因為賦此。

三十三年,今誰存者?

算只君與長江。

凜然蒼檜,霜幹苦難雙。

聞道司州古縣,云溪上、竹塢鬆窗。

江南岸,不因送子,寧肯過吾邦?

摐摐,疏雨過,風林舞破,煙蓋雲幢。

願持此邀君,一飲空缸。

居士先生老矣,真夢裏、相對殘釭。歌聲斷,行人未起,船鼓已逢逢。

鑑賞

這首詞是蘇軾發配黃州時的作品。當時,蘇軾的許多朋友或怕株連,或避嫌疑,紛紛疏遠了他,使他備感世態炎涼。然而,他的同鄉陳慥卻蔑視世俗,仍與其過從甚密,五年中竟七次來訪。元豐六年(1083年)五月,“棄官黃州三十三年”的王長官因送陳慥到荊南某地訪東坡,得以與東坡會晤,此作乃得以誕生。

詞的上半闋主要是刻畫王長官的高潔人品,下半闋則描繪會見王長官時的環境、氣氛,以及東坡當時的思緒和情態。

上闋全就王長官其人而發,描繪了一個飽經滄桑、令人神往的高士形象。前三句“三十三年,今誰存者,算只君與長江”,一開篇就語出驚人不同凡響,將長江擬人化的同時,以比擬的方式將王長官高潔的人品與長江共論,予以高度評價。“凜然蒼檜,霜幹苦難雙”二句喻其人品格之高,通過“蒼檜”的形象比喻,其人傲幹奇節,風骨凜然如見。王長官當時居住黃陂,唐代武德初以黃陂置南司州,故詞雲“聞道司州古縣,云溪上、竹塢鬆窗”。後四字以竹鬆比喻託襯他的正直耿介。“江南岸”三句是説倘非王先生送陳慥來黃州,恐終不得見面。語中既有詞人的自謙,也飽含作者對於王先生人品的仰慕之情。

過片到“相對殘釭”句寫三人會飲。“摐摐”二字擬(雨)聲,其韻鏗然,有風雨驟至之感。“疏雨過,風林舞破,煙蓋雲幢”幾句,既寫當日氣候景色,又通過自然景象的不凡,暗示作者與貴客的遇合之脱俗。“願持此邀君,一飲空缸”,充滿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情。“居士先生老矣”,是生命短促、人生無常的感歎。“真夢裏,相對殘缸”,寫主客通霄達旦相飲歡談,彼此情投意合。

末三句寫天明分手,船鼓催發,主客雙方話未盡,情未盡,滿懷惜別之意。

全詞“健句入詞,更奇峯特出”,“不事雕鑿,字字蒼寒(鄭之焯《手批東坡府府》),語言乾淨簡練之極,而內容,含義隱括極多,熔敍事,寫人、狀景、抒情子一爐,既寫一方奇人之品格,又抒曠達豪放之情感,實遠出於一般描寫離合情懷的詩詞之上。詞中凜然如蒼檜的王先生這一形象,可謂東坡理想人格追求的絕妙寫照。

4、西江月

蘇軾

頃黃州,春夜行蘄水中,過酒家飲,酒醉,乘月至一溪橋上,解鞍,由肱醉卧少休。及覺已曉,亂山攢擁,流水鏘然,疑非塵世也。書此語橋柱上。

照野瀰瀰淺浪,橫空隱隱層霄。

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

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鑑賞

這首寄情山水的詞,作於蘇軾貶謫黃州期間。作者詞中描繪出一個物我兩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把自然風光和自己的感受融為一體,詩情畫意中表現自己心境的淡泊、快適,抒發了他樂觀、豁達、以順處逆的襟懷。

上片頭兩句寫歸途所見:“照野渳淺浪,橫空隱隱層霄。”瀰瀰,是水盛的樣子;層霄,即層雲。春夜,詞人蘄水邊騎馬而行,經過酒家飲酒,醉後乘着月色歸去,經過一座溪橋。由於明月當空,所以才能看見清溪遼闊的曠野流過。先説“照野”,突出地點明瞭月色之佳。用“瀰瀰”來形容“淺浪”,就把春水漲滿、溪流汩汨的景象表現出來了。“橫空”,寫出了天宇之廣。説雲層隱隱約約若有若無之間,更映襯了月色的皎潔。此兩句暗寫月光。

“障泥未解玉驄驕”,是説那白色的駿馬忽然活躍起來,提醒他的主人:要渡水了!障泥,是用錦或布製作的馬薦,墊馬鞍之下,一直垂到馬腹兩邊,以遮塵土。詞人這裏只是寫了坐騎的神態,便襯托出瀕臨溪流的情景。此時,詞人不勝酒力,從馬上下來,等不及卸下馬鞍韉,即欲眠於芳草。“我欲醉眠芳草”,既寫出了濃郁的醉態,又寫了月下芳草之美以及詞人因熱愛這幽美的景色而產生的喜悦心情。

過片二句,明寫月色,描繪從近處觀賞到的月照溪水圖,更進一步抒發迷戀、珍惜月色之佳的心情:“可惜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瓊瑤,是美玉,這裏比做皎潔的水上月色。可惜,是可愛的意思。這裏用的修辭手法是“借喻”,徑以月色為“瓊瑤”。此句以獨特感受和精切的比喻,傳神地寫出水之清、月之明、夜之靜、人之喜悦讚美。“解鞍欹枕綠楊橋”,寫詞人用馬鞍作枕,倚靠着它斜卧綠楊橋上“少休”。這一覺當然睡得很香,及至醒來,“杜宇一聲春曉”,通過描寫杜鵑黎明的一聲啼叫,把野外春晨的景色作了畫龍點晴的提示。這一結尾,餘音裊裊,回味無窮,生動地表現了空山月明、萬籟俱寂的春晨之美。

作者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靈的心境,描繪出一幅富有詩情畫意的月夜人間仙境圖,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卻了世俗的榮辱得失和紛紛擾擾,表現了自己與造化神遊的暢適愉悦,讀來回味無窮,令人神往。

5、滿江紅·寄鄂州朱使君壽昌

蘇軾

江漢西來,高樓下、蒲萄深碧。

猶自帶,岷峨雪浪,錦江春色。

君是南山遺愛守,我為劍外思歸客。

對此間、風物豈無情,殷勤説。

《江表傳》,君休讀;狂處士,真堪惜。

空洲對鸚鵡,葦花蕭瑟。

獨笑書生爭底事,曹公黃祖俱飄忽。

願使君、還賦謫仙詩,追黃鶴。

鑑賞

此詞是作者貶居黃州期間寄給時任鄂州太守的友人朱守昌的。詞中既景中寓情,關照友我雙方,又開懷傾訴,談古論今。作者用直抒胸臆的方式表情達意,既表現出朋友間的深厚情誼,又發自肺腑的.議論中表現自己的內心世界。詞中寓情於景,寓情於事,言直意紆,表達出蒼涼悲慨、鬱勃難平的激情。

上片由景及情。開篇大筆勾勒,突兀而起,描繪出大江千回萬轉、浩浩蕩蕩、直指東海的雄偉氣勢。

江漢,即長江、漢水。長江、漢水自西方奔流直下,匯合於武漢,著名的黃鶴樓武昌黃鵠山巋然屹立,俯瞰浩瀚的大江。此二句以高遠的氣勢,抓住了當地最有特色的勝景偉觀,寫出了鄂州的地理特點。“蒲萄深碧”,化用李白的詩句“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醱醅”,形容流經黃鶴樓前的長江呈現出一派葡萄美酒般的深碧之色。以下“猶自帶”三字振起,繼續以彩筆為江水染色。李白又有“江帶峨眉雪”之句(《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杜甫《登樓》詩云:“錦水江春然來天地”。蘇軾此不僅化用前人詩句,不着痕跡,自然精妙,而且用“匍萄”、“雪浪”、“錦江”、“春色”等富有色彩感的詞語,來形容“深碧”的江流,筆飽墨濃,引人入勝。詞人將靈和樓前深碧與錦江春色聯繫起來,不但極富文采飛揚之美,而且透露了他對花團錦族、充滿春意的錦城的無限追戀嚮往之情,從而為下文“思歸”伏脈。以下由景到人,既上接岷江錦水,引動思歸之情;又將黃鶴樓與赤壁磯一線相連,觸發懷友之思。

“對此間、風物豈無情殷勤説”,既總束上片,又領起下片,由風景人物引發思歸懷古之情。換頭兩句,勸友人休讀三國江左史乘《江表傳》。該書多記三國吳事蹟,原書今已不傳,散見於裴松之《三國志》注中。以憤激語調喚起,恰説明感觸很深,話題正要轉向三國人物。“狂處士”四句,緊承上文,對恃才傲物、招致殺身之禍的禰衡,表示悼惜。禰衡因忠於漢室,曾不受折辱,大罵曹操,曹操不願承擔殺人之名,故意把他遣送給荊州剌史劉表,劉表又把他轉送到江夏太守黃祖手下,後被黃祖所殺,葬於漢陽西南沙洲上,因為禰衡曾撰《鸚鵡賦》,有聲名,故後人稱此洲為鸚鵡洲。“空洲對鸚鵡,葦花蕭瑟”,以蕭索之景,寓惋惜之情,意言外。接着筆鋒一轉,把譏刺的鋒芒指向了迫害文士的曹操、黃祖。“不獨笑書生爭底事,曹公黃祖俱飄忽”。“爭底事”,即爭何事,意謂書生何苦與此輩糾纏,以惹禍招災。殘害人才的曹操、黃祖,雖能稱雄一時,不也歸於泯滅了嗎!此句流露出蘇軾超然物外、隨緣自適的人生態度。收尾三句,就眼前指點,轉出正意,希望友人超然於風高浪急的政治漩渦之外,寄意於歷久不朽的文章事業,撰寫出色的作品來追躡前賢。李白當年遊覽黃鶴樓,讀到崔顥著名的《黃鶴樓》詩,曾有擱筆之歎,後來他寫了《登金陵鳳凰台》、《鸚鵡洲》等詩,據説都是有意同崔顥競勝比美的。蘇軾借用李白的故事,激勵友人寫出趕上《黃鶴樓》詩的名作。這既是勉人,又表露出作者對於永恆價值的追求。

這首詞由景及情,思鄉懷古,由豪入曠,超曠中不失賦詩追黃鶴的豪情壯採,不失對於人生的執着追求。詞的上片,由江漢西來、樓前深碧聯想到岷峨雪浪、錦江春色,引出思歸之情,又由“葡萄深碧”之江色連接着黃鶴樓和赤壁磯,從而自然地觸發懷友之思;下片由思鄉轉入懷古,就禰衡被害事發抒議論與感慨,最後又歸到使君與黃鶴。全詞形散而神不散,大開大合,境界豪放,議論縱橫,顯示出豪邁雄放的風格和嚴密的章法結構的統一。一則,它即景懷古,借當地的歷史遺蹟來評人述事,能使眼中景、意中事、胸中情相互契合;再則,它選用內涵豐富、饒有意趣的歷史掌故來寫懷,藏情於事,耐人尋味;三則,筆端飽和感情,有一種蒼涼悲慨、鬱憤不平的激情,字裏行間湧流。

6、西江月

蘇軾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 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倒掛綠毛幺鳳。

素面常嫌粉涴、夢斷瑤台曲補充

鑑賞

詞一開端,便慨歎世事如夢,雖然蘇軾詩詞中常常流露出人生如夢的思想,但或是自我排遣之語,或為往古來今之思,讀來往往覺其放達,而不覺其悲切。此處卻不然,以一種歷盡滄桑的語氣寫出,加上幾度秋涼之問,風葉鳴廊,忽覺人生短暫,已驚繁霜侵鬢,益覺開頭浮生若夢的感歎,並非看破紅塵的徹悟,而是對自身遭際有不平之意,從而深感人生如夢境般荒謬與無奈。

“世事一場大夢”中的“世事”既可以指具體的歷史實事,即指蘇軾因“烏台詩案”被貶黃州的事情,亦可以理解為蘇軾對人生命運的抽象意義的認識。“世事如夢”,“人生如夢”,一切皆如白駒過隙,雪後飛鴻,人生只是天地間偶然的飄蓬,所以不可執着於現實中的得失榮辱,而應超脱於具體的萬事萬物,使自己內心趨於平衡。“人生幾度新涼”,用“新涼”指又一個秋天的來臨,並且突出了秋天乍到的“新”,可見詩人對節候變化的敏感,時間的流逝磨蝕着有限的生命,詞人由此產生出真摯的惜時之情。“新涼”亦指詩人再次遭到排擠打擊的人生際遇,用一個“涼”字,表達了詩人心中的淒涼之情,所以,“人生幾度新涼”不僅指自然節候的變化,同時也是指人生命運的起伏不定、變幻莫測。這句話把自然與人生結合起來,以自然的變幻來反襯出詞人對人生命運的無奈謂歎,寄意深刻,韻味悠遠。開頭兩句詞遠遠不止是蘇東坡在記敍一時一地之事,或是一己一身之感,而是借寫具體的事實,表達他對抽象意義上的人生命運的深沉思忖。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在冷落清秋的夜裏,涼風吹打着庭院裏的樹葉,在空曠的長廊裏發出淒涼的迴響。詞人取過鏡子,看見兩鬢爬滿了白髮,“人生何處得秋霜?”詞人由此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中,讀者同樣可以感覺到陣陣寒意襲來。

過片兩句,更可見牢騷。“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酒賤”是因為“人賤”,暗指身遭貶斥,受人冷遇。“月明”句隱喻小人當道,君子遭讒。蘇軾遠貶黃州,心中的失落與不滿是以這種自我嘲諷的形式來表現的。因“烏台詩案”受蘇軾牽連被貶的人太多,而蘇軾也因此不願連累友人,所以絕少與故人交往,這裏的“客少”應是指當時的實際情況。在這靜寂的夜裏,在這皓月當空之時,清秋的寒氣陣陣襲人,此時,蘇軾心中的孤獨淒涼之感是難以排遣的。中秋月明,而明月總是被烏雲遮去光芒。有人認為“東坡在黃州,中秋夜對月獨酌,作《西江月》詞”,可見“月明多被雲妨”一句寫的是眼前實景,是自然現象,但似乎還有更深的內涵,是在借自然之景抒寫他對社會環境的認識。這裏隱含了作者深深的政治憤懣情緒,“雲妨”比喻小人當道,欺瞞主上迷惑視聽排斥忠良。作者為自己忠而被謗,謫居偏地黃州,政治抱負難於發揮而深感憂傷苦悶,而此情此景,唯有對月把孤盞聊以解憂愁了。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淒涼北望”點出了作詞的時間與主旨。“中秋”是傳統意義上團聚的節日,蘇軾選取“中秋”這一宴樂的節日作為背景,以虛筆中的樂景寫哀情,使哀情為之更哀。“北望”點出了作詞的主旨。“北望”的含義,歷代論者有所爭議,《古今詞話》認為蘇軾“一日不負朝廷,其懷君之心,末句可見矣”,而胡仔認為是“兄弟之情見於句意之間矣”。據記載這首詞下原有註釋“寄子由”,可見蘇軾此詞是在中秋之夜寫給其兄弟蘇轍的。其實,蘇軾當時政治上受迫害,孤苦寂寥,悽然北望之中,思弟之情,憂國之心,身世之感,或許交織在一起,作為欣賞者,也不妨拋開考證,作寬泛理解。蘇軾晚年飽受政治打擊,他多以佛、道思想來超然物外,以消解現實的苦悶,但此詞籠罩着一層悲涼的氣氛,可見蘇軾始終沒能擺脱塵世的痛苦。在這熱鬧的中秋月明之時,唯一可以慰藉自己落寞孤寂情懷的是那真摯的手足深情。蘇軾渴望着與兄弟一訴衷腸,無奈遠貶黃州的他只能在北望中借明月遙寄相思。天涯同一月,相思兩地情,遙望卻不能與之相聚,明天卻又要面臨現實中太多的痛苦與無奈,蘇軾因而陷入更為深沉的悲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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