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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十二度散文

陽光十二度散文

住在莫林小鎮的西朗昨天剛過了自己十二歲的生日,奶奶為了給西朗買一塊蛋糕,拖着六十歲的抱病身體硬是一步步走了十五公里山路,才走到隔壁鎮的市集上如願買到了一塊蛋糕。

陽光十二度散文

奶奶剛到市集上時,不怎麼出門的她竟然有些暈頭轉向。她放下手上滿是泥土的手杖,找了一塊稍微乾淨些的空地坐了下來。她的嘴裏喘着粗氣,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這次,奶奶鐵定了要給西朗這個孩子一個驚喜。西朗是她從一個襁褓嬰兒拉扯大的,轉眼就是十二年的時間過去了。

十三年前,一條由出外打工的同鄉人老李帶回的消息徹底擊垮了這個家庭,西朗的爸媽在一家工廠裏由於一場火災,雙雙遇難。從此,這個家庭只剩下奶奶和西朗兩人相依為命了。

西朗似乎天生就是個憂鬱的孩子,他不怎麼愛説話,也沒有朋友,他唯一的樂趣就是跟家裏的那條小黃狗一起玩耍。小黃狗搖晃着尾巴,不停地討好西朗。

西朗摸了摸小黃狗的頭,説:“小黃,你知道奶奶去了哪裏嗎?”小黃狗繼續搖着尾巴,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西朗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因為他從今天早上醒來時就沒看見奶奶。她和奶奶很親,也喜歡黏着奶奶。

西朗拿起掃帚像往常一樣清掃一遍幾間屋子,屋裏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老舊的木桌、一條斷腿的長凳、一張竹椅和幾個空空的背篼。

左邊裏屋是奶奶的卧室,一牀棉被縫滿了補丁,蚊帳由於年代久遠,顏色有些發黃。屋裏的光線有些灰暗,從正面的那扇小窗湧進來的陽光有限。緊挨牀頭的是一個小木櫃,這是當年奶奶的嫁粧之一,奶奶幾乎把所有重要物品都放進了小木櫃……

平時,奶奶打開小木櫃時總是神神祕祕的,也不讓西朗在一旁看。在這個清貧的家裏,西朗唯一不熟悉的就是這個小木櫃。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慢慢走近了小木櫃,他把手放在小櫃子的門把手上,心裏又覺得有些不妥,他害怕奶奶生氣罵他。想到這裏,他的手像觸電般的快速伸了回來。

西朗剛走出兩步,心裏又升起無限好奇。他轉身,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小櫃子。他以為裏面奶奶藏了好吃的薄荷糖,或者是藏了什麼零食什麼的?

小櫃子裏有一個生鏽的鐵盒子,西朗曾見過,盒子裏有針線包,大小不一的鈕釦,幾條完好的拉鍊,還有一個個頂針。西朗打開鐵盒子,毫不猶豫的拿起頂針戴在了拇指上。他覺得好玩,因為以前奶奶不給她玩,奶奶怕西朗弄丟了。西朗不知道的是,這個頂針是謝世多年的爺爺在年輕時送給奶奶的,奶奶看得無比重要。

鐵盒子旁邊是一件奶奶當年出嫁時的衣服,看起來很新,保存的很完好。奶奶這輩子只穿了一次,就是在出嫁那天。

小櫃子的下一排是三個已經拆開的信封,一個信封裏面放着十幾張面額不同的紙幣,幾乎是這個家所有的財富;另一個信封裏面是是一些爺爺當年寫給奶奶的情書,西朗看了兩句覺得頭皮發麻,也就沒有再看下去了;最後一個信封裏放着兩張老相片,一張是爺爺奶奶結婚時拍的,一張是爸爸媽媽抱着還只是小嬰兒的西朗拍的,相片有些掉色,但是依然較為清晰。

拿着兩張相片,西朗有些傷心,他在想:為什麼爸爸媽媽就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照顧我呢?西朗他羨慕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的疼愛,而他只有奶奶。想到這裏,這些年來心中的委屈都噴湧而出,他的眼眶溢出了淚水。

西朗把信封放了回去,儘可能的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他關上了小木櫃。他突然想起廚房的水缸裏已經沒了水,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趁奶奶不在,這次他要挑水。奶奶常説西朗正在長身體,怕乾重活壓壞了身子,死活不讓西朗挑水。

擔起小木桶,西朗的飛快的小跑了起來,他的心裏是開心的,他終於可以為奶奶分擔一些事情了。他暗暗下定決心,從今天起,他要成為這個家的頂樑柱,他要從奶奶的肩上接過這個家的重擔。

小黃狗跟在西朗身後,它似乎也感受到了西朗的開心,蹦蹦跳跳的。幾分鐘後,西朗來到一口水井旁,他把木桶放下,裝滿了水,接着又是第二個木桶。

扁擔壓在西朗的肩上有些作痛,火辣辣的痛。他不得不縮着頸子,五六十斤的重量壓得他的身子伸不直,他弓着背,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他咬牙忍着,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沒用呢?

沒走多遠,西朗的額頭已經有了汗珠。西朗停了下來,他緩了緩,嘴裏大口喘着粗氣。

西朗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又挑起了那兩個笨重的水桶。他幻想着奶奶回來後一定會好好誇讚他一番,他辛苦並快樂着。反覆來回五趟,西朗終於把水缸裝滿了水。在他的印象中,這口水缸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滿過了。西朗看着水缸,心裏樂滋滋的。

西朗其實累壞了,他本來就很瘦弱,一頭短髮,臉上自帶憂傷。遠遠看去,西朗就像一根竹竿。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肩膀有些紅腫,他終於體會到了奶奶這些年來的不容易了。

西朗坐在門口的竹椅上,不停地用手撫摸着小黃狗。小黃狗除了搖尾巴以示討好外,還用舌頭舔着西朗的手。天空晴朗,此時的陽光冷冷的,只有十二度。

西朗被遠處覓食的幾隻大白鵝吸引了注意力,這幾隻大白鵝都是西朗一手養大的。以前有十幾只的,因為奶奶看病,前些日子不得不賣掉了五隻。大白鵝很聽話,一聽到西朗的呼喚聲就飛奔了過來。大白鵝伸直了脖子,圍着西朗鳴叫着討要食物。

西朗抱起一隻大白鵝,大白鵝有些牴觸的拍打翅膀想掙脱,西朗只好隨它。西朗想起附近有一塊草地,可以帶大白鵝去那裏吃吃草。大白鵝的主要食物就是嫩草,因為家中的糧食有限。

一羣大白鵝和一隻小黃狗跟在西朗身後,西朗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昨天生日時奶奶拿出蛋糕的那刻。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蛋糕,以往每年奶奶都是給西朗煮上兩個土雞蛋。西朗他不喜歡吃土雞蛋,他覺得味道有些腥味,可是為了讓奶奶開心,他每次都裝出一副很喜歡吃的樣子。

到了那片草地後,大白鵝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歡快的吃了起來。西朗拔起一根野草,直接叼在嘴裏。小黃狗躺在他身旁,周遭除了大白鵝吃草的聲音外,只有幾聲稀稀疏疏的鳥叫聲從樹上載來。

待到快中午時,同村的小童正好路過,小童梳着兩個小辮子,臉上總是掛着幾絲微笑,身上穿着一件花棉襖,活潑又可愛。小童看見西朗後,高興喊道:“西朗,西朗,下午我們去松樹林撿松果吧!”

西朗很想答應的,可是他下午還要照顧大白鵝,還要負責豬圈裏兩頭小豬的豬食。他看了看小童,他的臉有些發紅,那種年少的青澀讓他對小童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西朗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兩人約定好碰面時間後,小童就走了。看着小童的背影,西朗覺得小童是一個會發光發熱的小太陽,而他自己卻是一個冷冰冰的月亮。可能是因為太冷的緣故,他想靠近太陽。他不希冀陽光有多麼温暖,他只需要他所渴望的陽光十二度。

空地上的嫩草幾乎被大白鵝一掃而光,吃飽的大白鵝都懶散的躺在地上睡了起來。遠處的屋舍飄着裊裊炊煙,西朗估算到奶奶快回家了,他吹着口哨,領着小黃狗和一羣大白鵝往回趕。

回到家一看,奶奶果然已經回家了,正在忙着做飯。西朗滿心歡喜,等着奶奶誇讚。奶奶一看見西朗,就放下手中的活計説:“西朗,奶奶知道你長大了,也懂事了,你還小,正在長身體,奶奶怕你壓壞了身子,以後落下什麼病根?”

西朗不假思索的説:“奶奶,我身子骨可好着啦!”奶奶摸了摸西朗的頭:“傻孩子。”

西朗趕忙坐在土灶前添加柴草,控制火勢。奶奶熟練的忙活着,不時看一眼西朗,西朗也偶爾偷瞄一眼奶奶。西朗發現奶奶老了,頭髮花白,背也有些佝僂,動作也不如幾年前麻利了。

西朗抬起頭,支支吾吾的説:“奶奶,小童約我下午去松樹林撿松果。”

奶奶側過頭來看了一眼西朗,説:“小童,是不是張阿姨家那個小童啊?”

西朗點了點頭。奶奶笑了笑説:“那個小丫頭聰明伶俐,討人喜歡,你下午和她去玩吧!”

奶奶對西朗太瞭解了,西朗幾乎沒有朋友,有人找西朗玩,她自然是要答應的。

吃完飯後,小童已經在屋外等他了。西朗收拾好碗筷後,就提着小籃子去了松樹林。松樹林很大一片,粗略估計大約有一千二百棵松樹。

來松樹林的路上,西朗説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句。一到松樹林,老實憨厚的西朗就認真撿起松果來,小童噗嗤一笑,説道:“呆子。”

不知道是小童聲音太小,還是西朗裝作沒有聽見。西朗彎下腰,撿到了第一個松果。他拿着撿到的松果滿臉笑意的遞給小童,説:“給你。”

小童從西朗手中接過鬆果,説:“西朗,先歇會兒,下午有的是時間撿松果。”

西朗坐在離小童有一米遠的地上,小童佯怒道:“坐那麼遠,我又不會吃了你。”

松樹林山風陣陣,吹得松針下落,像下着一場雨。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小童開口説:“西朗,我過幾天就要去中山了,爸爸媽媽回來接我去那裏唸書。今天我約你出來撿松果是假,我是專門約你出來向你道歉的。”

西朗聽後,他感覺空氣的温度似乎又冷了不少。西朗西朗心中有些疑惑,問道:“道歉,道什麼歉?”

“還記得三年前嗎?那天你到我家玩,我冤枉你偷了我家的雞蛋。這件事在我心裏一直過不去,我覺得很愧疚,冤枉了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西朗笑笑,説道:“我還以為什麼事?你不説我都快忘了。”兩人相視一笑。

奶奶在裏屋睡午覺,西朗坐在竹椅上,想着小童活潑可愛的樣子。西朗的心裏若有所失,落寞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許憂傷。

幾天後,小童帶着西朗送給她的那個松果跟着爸爸媽媽去了中山。從此,西朗再也沒有見過小童。

幾許冬日陽光温情灑下,只有十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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