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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您再陪我們一程散文

多想,您再陪我們一程散文

這次,繼父的生命,真是熬到盡頭了。

多想,您再陪我們一程散文

雖然從他被診斷出癌症的那天起,想過遲早會有這麼一刻,而當這刻真的臨近,卻還是不能自制。想着他那麼好強能幹的一個人,就這樣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有點埋怨老天的不公,可用佛的話説,這是他的命,早已註定的,我們無法更改,也更改不了。

然,二十年的感情,豈能憑一句命運註定就能抹殺?那也根本不可能。

人們往日都説,血濃於水。但從二十一歲就和繼父相處,期間的點點滴滴,雖不能和親生父親相比,卻也融入了骨髓。畢竟二十一歲以前,無知懵懂,二十一歲後,生活教會我們寬容,諒解,且以博愛,大愛的胸懷接納任何事。因此,對待繼父,就不那麼偏激和狹隘了。他呢,嘴裏説不管我們,行動上,卻從未撂下。

這次,他倒下了,輪我們盡孝了,他卻不願麻煩我們半點。這叫我們的靈魂如何過得去呢?前幾天,女兒放假説,趕在她出省前,一定得看一回他老人家,不然,下次見就不準在哪裏了。本約定這個星期天去,昨天,是繼父的生日,他急不可待説,誰能來就先來吧,他怕他等不到,還怕他隨時犯痴呆症地不認識我們。當我問他想吃什麼時,他卻説,來了什麼也不要拿,他已經難以下嚥了,拿了也是浪費。

明知他瘦骨嶙峋,卻沒想到,他瘦的失了人形。我一向堅強,生兒子時,性命垂危都沒流淚,此時,目睹他的胳膊腿變成麻桿條,再也忍不住洶湧的淚水。我有能力面對失敗,卻沒一點勇氣面對死亡。尤其是在最親的人身上,我更是懦弱百倍。我不知道,繼父都六十多歲了,我怎麼還那麼不捨?也不知道,要作別一個人,就是眨眼間,也是輕易間的事?

靜坐下來,吃飯了。他不動筷子,只一個勁看着我們。恬淡且款款深情地看着我們。這就算是告別嗎?如果是,我不想要,也對這個場面不滿。可這卻是最完美且又悽美的方式。父女情一場,我想説,沒和他呆夠。還想説,多麼希望,他再陪我們一程。這個時候,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只得低頭夾菜。

他仍舊像以往一樣,細心地安排合乎我們口味的吃食。端上來一盤牛肉時,他示意母親放到我跟前,我內心已酸楚難耐了,他還這樣付諸慈愛,我再不裝着吃得香,無疑傷他的自尊。這頓飯,是有生以來最刻骨的一回,這頓飯,也把我們濃郁的父女情彰顯出來。我吃一口,就看他一眼,那張臉上,不僅寫滿滄桑,還寫着他對我們綿綿不斷的關心。

那雙眼睛,儘管黯然無光了,卻有着一絲無比飽滿的依戀。

我不想悲痛欲絕,我僅僅想哭。大聲地哭,痛快地哭。其實,哭已代表不了我的`情緒,更多是滴血。只有將血滴出來,我才能好受一點。二十一歲,沒了父親,那時,好像還不覺得有多痛,也或許,痛過去了,就不知痛是何滋味。如今,四十一歲了,痛的幾乎找不到出口,痛的才真正體會出痛的真諦……

多半個小時的飯,我們卻像是吃了漫長的二十年,確切地説,二十年的緣分,就在這多半個小時內總結了。夢既然醒了,就得繼續向前走。母親打着傘,妹夫推着輪椅上的繼父,妹妹緊跟身後,且做好隨時攙扶的準備。而幼小的兒子不堪世事,他又蹦又跳,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這就是,所謂的來世一遭麼?

這就是,所謂的,命有所歸麼?

平時,總是忙碌過日子,一點也不珍惜擁有,而當一旦失去,倍感惋惜與遺憾。有時,覺得老天再給一次機會,會好好的乾點讓人感動的事,會好好的彌補以前所犯的過錯。年輕時,一概淺薄,一概逃避,等懂得時,卻覆水難收。

就這樣無情地劃上句號了嗎?

整整一箇中午,我們都陪着他。他問完了我們的計劃,又問孩子們的前途,接着拿出他的遺像,最後告訴我們,這頓飯吃了,他的心思也就了卻了。那張放大的遺像,他微笑着,很滿足的那種笑,讓我的心禁不住放下一點。初開始,他是最忌諱人家説他的病體,中期了,他還是難以承認,直到現在,他才由坦然轉為超然。

那條通往黃泉的路,我們每個人都得走,有些事,不管我們做何感想,皆得必須接受。而當你看透徹了,想開了,也就抱着無所謂的態度了。這二十年,我很慶幸,繼父親走後,有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父親延續着愛,我也很萬幸,遇到他,是我們的造化。只是,人生太短,青春太快,在我來不及和他認真建立父女情的時候,路在不經意間走到了終結。

但,終結處,父女情已不是一般的父女情了,而是一種沒有血緣勝於血緣的感情,同時,我也把他擱置和親生父親一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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