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夫婦散文

其實最開始知道鴿子住我家窗台的時候，是它別具一格“咕咕，咕嘟、咕咕，咕嘟”的叫聲。每天清晨天色微明時就開始不知疲倦地演奏，可能這是它清晨的必練節目，是一隻鴿子最平常的天性，可對於我卻是一種折磨，對它的鴿聲我的耳膜實在無法恭維。

因為春天是鴿子求偶的季節，所以凌晨鳴叫得最難聽又最頻繁。它頸脖吹氣似的鼓脹，全身羽毛鬆弛，頭部微微上揚，尾部像傘一樣展開，鳴叫時聲音好像不通過嘴巴，而是像腹語一樣，經過腹腔震動在喉部發音，叫聲猶如痛苦壓抑的呻吟，難聽至極。沒想到就這樣難聽的聲音，居然還吸引來了一隻鴿子。兩隻鴿子就這樣每天清晨在窗台用難聽的歌喉，不停歇地談情説愛，卿卿我我。

因為窗台外面是一個凹進去的空間，裏面有個空調外機，與牆壁形成了一個狹窄的空間，風吹不着，雨淋不住，所以鴿子選擇了這裏做了“愛巢”。每天難聽的“鴿聲”把我從甜睡中驚醒，每個尾聲，如苗疆“盅蟲”一樣侵襲着我的耳，掃蕩着我的頭，最後攻佔了我的心。不勝其煩、不堪其擾，甚至開始幾天走到哪裏都能聽見它們的“咕嘟”聲，等如驚弓之鳥一樣抬頭四處尋找時，才發現原來都是自己的幻覺。

為了保護我的神經，驅趕這個凌晨的“噪音”，家人想出來一個辦法，聽説鴿子反應靈敏最易受驚嚇，不妨敲鐵窗櫺驅趕。誰知這個並不好使，你一敲它一飛，兩鴿子配合默契始終繞着窗台與你不斷周旋，然後趁你不注意再飛回來，最後它們還與你捉起了迷藏、打起了遊擊，對你不懼不怕，居然直接飛到離你不遠的屋檐邊，歪着腦袋瞪着兩隻圓溜溜的小眼睛，滿眼迷茫地注視着你。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用鐵絲綁了一個塑料袋兒在窗台上，風一吹袋子嘩嘩作響四處擺動，沒想到這個辦法確實管用。鴿子們看到這個無名物，開始全身戒備，先是一隻鴿子飛近試探，接着盤旋而去，然後另一隻如法炮製，它們屢次出戰，如此反覆，最終還是不明所以，又心有忌憚不敢落在窗台上。我也慶幸終於擺脱了煩人的“凌晨歌聲”。可是高興了沒兩天，我又一次在甜蜜的夢鄉里聽到了熟悉而可惡的“咕嘟”聲，可能鴿子窺破了袋子祕密，知道這個對它們沒有威脅，又折而復返。我抓狂得在被窩裏縮頭蓋腦，本欲隔絕這種鳴叫，不想呼吸又頓感憋屈難忍，讓我伸頭不是，縮頭也不是，左右為難，幾個回合下來，我和鴿子的“戰爭”就這樣形成了“鴿來我攆，攆也不走”的膠着狀態。

其實拋卻惱人的聲音，鴿子大多時候還是友善可愛的。窗台上這兩隻鴿子，猛一看一襲淺灰的羽毛，羽毛尾端點綴着一圈黑色的緞帶，給人暗沉地視覺，但是它們卻有一條閃亮的金綠色花圍脖，讓整個灰色變得光彩奪目起來。特別是當它歪着腦袋，發現我偷窺它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眨一眨，脖子一縮一歪，小眼神調侃意味十足，如小丑一樣可笑，花圍脖也似流動的五彩綢緞一樣鮮活了起來。

接觸的時間長了，慢慢地又有了新的.發現。清晨，雌鴿十分高傲，她抬頭挺胸、儀態萬方地站立着，亦如高貴冷豔的公主。雄鴿會繞着雌鴿，支稜着翅膀，目不斜視、深情款款注視着對方，併發出咕咕咕的叫聲，頭一點一點地鞠躬求愛。類似臭美的小夥子向心愛的姑娘求婚一樣。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兩鳥雙宿雙飛、琴瑟和鳴，其情真切，恩愛有加。

在天氣晴朗的日子，它們會在窗台抬頭挺胸邁着方步巡視。時而親密相依相偎，時而交頸而眯，大多時候是用尖尖的喙仔細地梳理羽毛，間或抬頭看一眼對方“咕嘟”一聲，好像在説：“你看，我美嗎？”這樣旁若無人地耳鬢廝磨、大秀恩愛，似熱戀中的情侶，又似新婚蜜月的夫妻，看着它們舉案齊眉的樣子讓我羨慕不已。

沒有了惱人的噪音，靜靜的欣賞這對鴿夫妻的甜蜜。感受它們的浪漫情調，我的心也因為“愛”柔軟無比，對它們的憤恨早已煙消雲散。為曾經的魯莽驅趕心生內疚，真是不打不相識，竟慢慢地喜歡上了它們。

鴿子是“一夫一妻制”，雄鴿還有駕馭妻子的習性。鴿子築巢後，雄鴿就開始迫使雌鴿在巢內產蛋，如雌鴿離巢，雄鴿會不顧一切地追逐，啄雌鴿讓其歸巢，不達目標絕不罷休，這可能是動物對生命繁衍最直接的表達吧。

有時我也納悶，小區上百家住户，為什麼偏偏選擇住我家窗台？既然主人百般阻撓，千般驅逐，“此處不留鳥自有留鳥處”，另搬新家有何不可？可是它們的堅持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肯定不是主人熱情挽留，那是窗台温暖舒適？是住宿條件優渥？好像這些也不是。想不通猜不透，那只有按照老媽的説法來解釋一下：“鳥飛吉祥地”。哈哈，原來是家裏風水好，沒栽梧桐樹卻引來了金鳳凰，那還説什麼，既然是天然寶地，我也不攆它們了。

一天，意外發現留守的鴿子沒有安靜地呆在窩裏，而是寸步不離窗台，警惕地東張西望，不時看我一眼，嘴裏咕咕咕的急促叫着，好像怕我接近它們一樣，一會兒另一隻飛回來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耳鬢廝磨、暱吶低語一番，而是一頭鑽進了窗台的空調後面，半天沒有出來，只傳出來幾聲“唧唧”的鳴叫，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來小生命就這樣在我家窗台悄無聲息地誕生了。

怪不得怎麼攆也攆不走，原來這裏早已有了它們的牽掛，不顧生命威脅和我迂迴戰鬥，只為了孩子能平安孵化；克服重重障礙，只為了讓它們的愛情結晶順利誕生。最純潔的愛，是沒有界限、不分物種的。以前見過母雞為了保護小雞，奮不顧身與天敵老鷹作戰，全身羽毛忽閃着進入戰鬥狀態，一蹦三尺高去啄老鷹，哪怕被老鷹抓的滿臉花，甚至是被叼走，也從不退縮。看來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類，都有一種信念支撐自己勇往直前，從不畏懼，遇到危險對親人不拋棄不放棄，而這個信念的一切都是來源於-----愛。

我不由得暗暗嗟歎：幸虧是只鴿子，這要是人還不與我拼命啊！慶幸它們沒有因為我而放棄，感動於他們的執着堅守，從它們身上看到了如何去愛，如何去保護自己的所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眾生平等，希望我們能善待身邊的每一個生命。我從沒有這樣唏噓感慨過。好在小乳鴿平安誕生了，説不定不久就會看到它們蹣跚學步，練習飛翔，我從心裏為它們感到高興，一種類似於我家添丁進口一般的幸福猶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