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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一抹清輝灑落散文

捻一抹清輝灑落散文

捧一段流年的時光,握着一路相隨的暖意。如若今生有幸,我願把最平淡的日子梳理成詩意的風景!——少年烙印

捻一抹清輝灑落散文

濤兒,比我小了兩三歲,是家裏的老幺,是這個大家庭裏的長孫。他從小就生得白白淨淨,模樣像個女孩兒。

那些上山爬樹搗鳥窩的事,是我的專利,卻基本和他無干。因為生性文靜內向,濤兒很受家裏的人疼愛。

歲月一茬一茬地蒼老,我們都迎來了自己的青春年少。

那年夏天,姐姐上大學,我上高二,濤兒初中畢業。

暑假,是同齡人瘋狂玩耍的假期,而我們則在繁重的農活裏期待開學,濤兒也在等待中煎熬。

七月的中考結束,他在炎夏裏焦急等待成績。夢想自己可以和兩個姐姐一樣上高中,以便以後考大學。

父親,坐在院壩裏沉默,低着頭,悠悠地向濤兒説,“三兒,你別讀高中了,去你三叔那學修車吧!”

“啊?爸,我不去,我要讀高中!”濤兒撇着嘴巴,兩眼抹着眼淚,傷心地説道。

“你看,你爸能供你們三姊妹讀大學麼?兩個姐姐人長得小,讓她倆出去打工還不容易上當受騙啊,再説男娃娃學門手藝也是不錯的。”父親悶悶地説。

和父親這一次談話,以僵持告終。

那個夏天,知了一直聒噪個不停,擾得人心慌意亂的。一大早,父親,就領着我和弟弟,去農田裏拔稗草。

脱掉鞋子,踩踏着泥土,軟軟滑滑的,剛觸着田裏的水,我們一腳縮了起來,父親説,下來吧,今天我們是要把這一兩畝的稗子草拔乾淨才好。

我和濤兒不約而同下了水田,腳剛觸及水面便發現水太涼了;稻田的稻葉已經長成了一節節的,開始抽着穗;葉子上的露珠滾來滾去,映在我的眼裏,薄涼薄涼的,沁入心脾。

我們一深一淺地穿梭在稻田裏,那稻葉像是粘劑,徒經過,雙腿便是留下一股股火辣辣的刺痛,因為這稻葉本來就很蠖人。

濤兒咬着牙,埋着頭雙手使勁地拔那些稗草,眼淚嘩嘩地掉了起來,墜落在茫茫的稻田裏。他知道,這種日子才開始,以後會更艱辛。

夏日的陽光,隱隱灼痛着他的雙眼,只能眯着眼球透過縫隙眺首願望這美麗年輕的青春!頓時心感蒼涼而悲傷。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和濤兒就起岸在魚塘裏洗腳,看見彼此腿上腳上的傷痕,一條條的,一槓槓的,它們咧着嘴巴向我們嘲笑。我很傷心地對他説,疼麼?濤兒説沒事的'。

我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無奈。

他倔強的眼神定格在夕陽的餘輝裏,不想就這樣把大學夢丟棄。可,不經意瞥見父親微駝的背,母親恍恍惚惚的臉,兩個姐姐嬌小的身體。他想起曾經對兩個姐姐説的,“姐姐,別怕,濤兒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我會保護你們的!”想到這裏,他極度掙扎着,極度徘徊着。

之後的每一天都這樣勞作,他總是沉默着。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遼闊的稻田裏,像一個站立在綠海里的雕塑,鄭重其事地向父親説了一句,“爸,我決定不讀高中了,我去學修車,明天能走嗎?”

父親有些錯愕地回過頭,滿以為濤兒不會這麼肯答應的,便沉重地歎息了一下,“好吧,明天就去成都吧。”

面對濤兒突然的決定,我終是無奈。唯有默默地給他收拾行李,一個破舊的木箱子裝着幾件夏天的衣服,一個藍色的編織口袋放着一牀半新的被子。

第二天,濤兒提着這些簡單的行李,我和父親在河的對岸目送他上車,臨走的時候,父親在他的兜裏揣了50塊錢,叫他買點日用品。

淚在離別的時候盡情揮灑,緩緩開動的車子,帶走了他夢寐以求的讀書夢,也開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站。

站在路口,走進心上,汗水從背後滲出,濕透了記憶也濕透了衣裳,沾滿淚的羽翼在現實殘酷潦倒。

那個夏天,他還不滿15歲。一個可以做夢的年齡,一個本就該做夢的年紀,過早承受生活。而且是為減輕家裏的負擔而奔走。

那一年,郵局寄來的高中錄取通知書,父親打電話給他,他只是讓父親給他收着。

去了成都,他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學會了修車。兩三年出師後,就跟着三叔修車,每個月三嬸給他50塊錢的工資,他都捨不得用,自己開了一張存摺,全部存起來,到了過年,一分不差的給了父親,父親手捏着這些濤兒積攢下的錢,總是偷偷躲在角落裏抹眼淚。

我上了大學,父母的身體每況愈下,父親把一家人聚在一起,給濤兒説,“兩個姐姐上大學的學費我付,她們倆的生活,三兒,你現在也該有工資了,每個月定時給姐姐們打生活費吧。”

“嗯,我知道了”濤兒靜靜地應承父親的話。

從此,我和姐姐的生活費,都是濤兒辛苦修車換來的。姐姐在內江讀本科,比較遠,濤兒就每個月直接匯給她。我在成都讀書,離他那隻需要坐兩個多小時的車,我實在不想直接打電話向弟弟要錢。

週末,我都要提點東西到這個大型停車場來看他。

每次都不讓他的工友們叫他,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靜靜看着他。只見他鑽在車子底下,敲敲打打的,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滿身泥垢,滿身黑漆,滿身是汗水,手裏撰着扳手,全神貫注地修理着這些大型貨車,哪管褲腳被什麼東西撕破了。

如果我叫他,他就會“唆”的一聲從車子屁股下爬了起來,滿臉掛着塵垢,依然笑呵呵地説着,“姐,你來了,進店裏坐會哈,我一會就過來。”

無語的渡口,有我的靜穆,也有我心無助的放逐,就那麼靜靜地望着,他那單薄的背影在我的心上抽搐着。我知道那是該長身高的時候,卻在車子底下努力求得一分羹的生存,而貽誤了長身高的最佳年齡,更貽誤了他那大學夢。

我的心情很複雜,濤兒被我們誤了,雖然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到了他住的宿舍,天啊,黑黢黢的一片,滿地都是些汽車零件,到處都是油濟濟的,這怎麼睡人啊,這怎麼住人啊,我的心在悲呼。

可我又能怎麼辦啊?我環視了濤兒的牀,從牀上抱下一堆衣服,把他的被單和被面都全部換了。從他的枕頭下看到了當年那張高中錄取通知書。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這怕是要觸及到他心底的傷了,趕緊物歸原處,抱着一堆衣服到洗槽裏去洗。

看着,衣領衣袖上的黑漬,我的眼底蒙上了一層層水霧,我的心被揪疼了。我努力地在石板上搓着,可是怎麼也搓不掉,刷不乾淨,因為修車穿的衣服大多挨着了機油汽油油漆的。任憑我怎麼使勁也沒辦法。

濤兒修完了,過來找我,“姐,別洗了,過來陪我聊會,大學裏怎麼樣?”他還是那樣雀躍,像是他在上大學一樣開心,説着説着,我的鼻子冒着酸楚。

“姐,還有錢沒?”濤兒關切地問着我,“還有呢,只是想過來看看你,給你洗洗衣服什麼的。”我急忙回答。

“姐,昨天三嬸預支了我兩百塊錢,我知道,週末了,你可能會過來,來,你先拿着,女孩家在外日常用品是必買的,拿着吧,應急用哈。”濤兒滿手油,從懷裏的衣兜摸出兩百塊錢揣在我的衣兜裏。

聽着他那還有些稚嫩的聲音,我越發難過傷心。

“姐,在我這玩兩天吧,我帶你去逛逛。”濤兒興高采烈地説。

我知道他很忙,但我更多的是想逃,我不是來拿錢,只是想來看看他。“你也很忙,我還要回學校辦事呢,下次吧”。

“嗯,那我送你去車站吧。”就這樣,我便和他一路走在陽光下,看着這個小我幾歲的弟弟,感覺很温暖。

我揮了揮手,流着眼淚向他告了別。汽車載走了我,也載走了濤兒的青春和年華,在社會的底層拼命地掙扎。

我用執着的目光送走落日的餘輝,蓉城的霓虹下試圖延續白日的明麗,卻無法代替那份裸露的真實。回望走過的一路,心中滿是愧疚,滿是酸澀。

仰望,心上,那蔚藍中的一抹晴朗,而濤兒,就是那不變的晴空,灑下淺唱的清輝,温暖並支撐起我和姐姐的蒼白。

標籤: 散文 灑落 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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