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幸福散文

建慧，我學生時代的最後一任同桌，兩年的中專生活裏最要好和最親近的夥伴。

我是個對文字有着固執的堅持的女子，排斥很多的詞，比如：善良、温柔……許是這些詞語太過美好，輕易不敢用，怕讓自己覺得小肉麻。今天，我提筆寫下建慧的名字，最先跳到腦海裏的詞語恰恰就是温柔、善良。

現在的建慧，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在最初的幾年，每念及此，心中總是會為她感到深深的惋惜。在畢業之後很多年裏，我一直覺得她當初的選擇，走的路太委屈。

跟我一樣，建慧家境也不是很好。我們畢業那年，大、中專畢業生就不再包分配了。我們沒有可倚賴的家庭，只能靠自己。

96年的6月底，我們畢業離校。我回了臨汾，她留在太原打工——在“中冠酒家”（一個小飯店，也從來沒有刻意去記它的名字，但十幾年後的今天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幾個字）當服務員。

飯店的工作時間很長，從早上9點一直到晚上12點，甚至會更晚。每天對客人的迎來送往中，端菜、遞水、收拾桌子，是很累人也很煩人的工作。揣着一紙中專畢業證，手裏拿着會計證、珠算證、派遣證的建慧在那裏工作了一年多。

她戀愛了。他是這家小飯館的廚師，他的老家在交城的一個小山村。

一年的朝夕相處裏，她是温柔、勤快的服務員。他是踏實、細心的廚師。同是在異鄉打工的年輕人，彼此照顧、傾聽。她替他洗衣、收拾屋子。他幫她應對那些難纏的客人和應付老闆的刻薄與責難。就這樣，在忙碌而清貧的青春歲月裏，他們平靜而簡單的相愛了。

他們的交往並不順利，建慧的父母極力反對。他們辛辛苦苦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這個從中專畢業的女兒怎麼能嫁給一個廚師，嫁到那麼偏遠的小山村，又做回農民呢？建慧是温柔而孝順的孩子，並沒有為了愛情而置父母的傷心和反對於不顧的決絕。她離開飯店，回到家鄉，回到父母身邊兒，她説父母不同意她是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他卻一直不肯放棄。

建慧回到家中，温順地在父母跟前做着乖巧的女兒。父母並沒有更大的能力給她一份好的工作和生活。建慧所在的小縣城也是很閉塞的，不像大城市可以有很多的就業機會。也許，父母被他的堅持所打動，也許父母考慮再三也沒有更好選擇。

2000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我收到了她的來信。信中説“我要結婚了，爸媽同意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收到這封信，但是，我很想告訴你。祝福我吧！”我仔細地看着她的信，反覆地看着信上的日期，對着日曆算着她的婚期，兩天之後便是了。那個時候，通迅很不發達，從農村出發的信，幾經輾轉到了我手裏（那時候的我在益昌汽配部打工，信的地址要寄到老闆娘家，她來門市部的時候帶給我）已發十多天後了。後來建慧，説起信的時候，這樣説，她説她希望得到我的祝福，又很猶豫，很潦草的信，潦草地寄出，我收不收得到，她全交給老天了。

我一定要去參加她的婚禮，那是我第一次去新絳，還要輾轉到郊區的一個村子。自己當年就是個衝動的人，在從臨汾走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去她那裏該去哪個車站坐車，打了的直接説去“堯廟車站”。半道兒上司機問我是坐去哪裏的車，才知道我走錯方向了，去建慧那裏得去兵站路車站。就那樣，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拿着她家的地址去了新絳，然後再去她的村子，找到她家。建慧見到我的時候，很驚喜，她給了我最熱情的擁抱，很久之後，她説話的聲音還是顫抖的，到現在我仍記得當初的感覺。

接她走的是一輛“依維柯”。從新絳至呂梁，很遙遠的'路程。她上車的時候，好多人都哭了，我卻沒有。當年當時的我，什麼都還不懂，不懂得婚姻對於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麼，不懂得從此後她踏上一方陌生而遙遠的土地，成為一個人的妻子，也不知道她以後的人生會因為這一走而定格成另一番模樣……那個時候的我滿心的只有祝福。

之後，她有了第一個女兒……

再後來，她有了第二個女兒……

她跟我説還要生一個的時候，我簡直沒辦法相信。細問之下，她告訴我，她要生個兒子。為什麼，為什麼非要一個兒子，為什麼？這在我，是很難理解的一件事，我沒辦法接受在今天，依然有人非要有個兒子。我覺得這太不可思議，對生命也少了一份該有的尊重。

因為這件事，我厭惡過那個她愛的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雖然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善良、淳樸、對建慧呵護有加。我厭惡他為什麼非要個兒子，在我的理解和感覺裏，他根本不尊重她。建慧説不是我以為的這樣。他們那裏的大環境如此，沒有兒子就覺得抬不起頭。他也並不強求，説隨她的意思。但是她不想讓他揹負壓力，那些來自公婆，來自村民的壓力。

於是，她有了她的第三個孩子，好在是個兒子。

就這樣，她成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上週日，她帶小兒子回孃家要住一段兒時間。我請了假去看她。我們四年沒見了，四年裏我們只能打電話，偶爾在網上聊幾句。

我們在一起沒有寒喧和客套，安靜地説着這些年，也一起回憶我們當年讀書的情形。歲月的流逝裏，我們告別青春，有了家庭，成了孩子的母親。

她説，想想學校，想想我們的專業“財務會計”，她是有遺憾的！十幾年的求學，兩年的專業學習，到最後，她卻還是回到了農村，做了農民的妻子。她偶爾在村委會做一點兒工作。那些零散的工作跟當初的專業是沒有一點兒關係的。想想昔日的同學，到現在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她的遺憾是真切而感傷的。

她也説，她是幸福的。他們感情一直很好，這麼多年沒有變過，他待她一如從前。她的公公、婆婆人很好，這些年她跟他們始終吃、住在一起卻從來沒有紅過臉，沒有過所謂的婆媳問題。還有她的鄰居們，幫她帶孩子……

聽着她平靜的訴説，那時而凝思、時而微笑、時而悵然、時而釋懷的表情，我感觸良多。這麼多年，我一直為她不平，覺得她走的路委屈了自己。想到她一直窩在農村裏就心有惋惜。當年她是個成績優秀的學生呀。我每次期末考試都會抄她的卷子。到現在，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一份自己想要的小資生活，而她卻一直在農村，做了三個孩子的母親。

在她的訴説裏，我瞭解了她的知足和幸福，也坦然接受了她的生活。我明瞭，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生。我們的人生都不會是完美的。那些深深淺淺的溝溝坎坎裏注滿的都是得到、失去、遺憾、欣喜。只要心懷感激用心生活就會聆聽到幸福的樂曲。

在這裏，我安靜而平和地為她寫下這些文字，我衷心的祝福她一直幸福。她必須幸福！那麼好的一個人，放棄那麼多去成全一段愛的一個人，一個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個善良而温柔的人，一定要幸福，也一定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