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青春的散文

三十年前的一個夏夜，月亮隱沒。幾點星光點綴着夜空。一座農家小院，爬滿青藤的葡萄架下兩個讀中學的女孩子在低語。學校選派學生代表給老山前線的戰士寫慰問信，高個女孩是其中一個。她要與好朋友分享這份快樂。夜好靜，只有葡萄在抽枝展蔓，結着小小的青澀果實。連蟲兒都睡去沒了聲響。

戰士的回信是寫給全體同學的，校長在大會上讀了信，她聽的那麼專注，生怕漏掉一個字，似乎信是寫給她一個人的。心中有些激動，每一位前線戰士都是英雄，讓她有着無比崇敬之情。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寫一封信給戰士來表達她的敬意。信悄悄寫好寄出，不知道會不會有回信，生活依舊如常只是多了一份渴望。十幾天後傳達室的大爺喊她去拿信，牛皮紙信封上寫着雲南老山前線麻栗坡某某部隊。飛跑着回到教室，手裏舉着信高聲喊着回信了回信了。打開信封，信紙疊的好整齊，輕輕展開信紙漂亮的字讓她想不出更好的詞來形容。只知道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字，崇敬之中多了一份喜歡。紅磚牆的教室裏，每次課餘老師都要講上幾句，你們即將畢業，決定你們命運的時間到了，農家的孩子只有靠學習改變命運。她的心常常遊離出教室。命運，好難懂的問題，她不懂一個人的命運是什麼，自小她就是卑微怯懦的孩子，無論家裏還是學校沒有人去關注她。操場上的白楊高大挺拔，陽光下樹葉斑斑駁駁投亂影於地上。她喜歡站在樹下看那搖擺的樹影，心緒亂了卻不知投影何處。青春如此迷茫與孤獨，校園裏的女孩子讀着瓊瑤的小説，大膽的男生哼唱着流行的'愛情歌曲。她卻喜歡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春從不是一種顏色。

信繼續寫着，等待回信的日子裏，時間變的那麼漫長，常常一個人發呆，心中空落落又時而變的慌亂只有一遍遍讀着以前的信心裏才覺踏實。她叫他哥哥，他叫她妹妹，她講述着學校的開心事，談她的理想。他在貓耳洞裏寫信給她從不講戰爭的殘酷。也許，明天他將投入戰鬥。叮嚀她用功讀書多練習寫字，不要把字寫的那麼醜。她開始認真寫每個字，學着他把信紙疊的整整齊齊。從秋到冬，信的開頭不在寫某某同學，而是直接稱呼她的名字，在她心底有異樣的感覺劃過。有羞澀有甜蜜。信的內容依然是哥哥與妹妹的情感，卻讓他們有説不完的話。在信中他寫到，我們雖然沒見過面，但我們的心是相通的。那一刻，她的心是歡喜的。

他即將從前線歸來，信中告訴她部隊新的地址，信以後寄到那裏。她畢業回到家裏升學無望。他是凱旋而歸的英雄，她是普通的農家孩子。他的心中她是好妹妹，一個心靈相通的朋友。給過他温暖快樂。她猶豫着是不是再次寫信給他，幾番痛苦掙扎終是沒有提筆。忍住了想他，卻忍不住想見到他。在同學那裏她聽到他的消息。他回來後去看望了自己的姐姐。學校一位老師與他的姐姐是鄰居見到了他。那位老師説他相貌英俊，並從前線帶回紀念品送給了姐夫的外甥女，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女孩子。她騎車去了二十多裏外的老師家，老師熱情的接待了她，遲疑着她向老師問起他，老師盯了她一會笑笑説原來寫信的是你呀。聲音裏有種不太好的味道。她的臉微微一紅，老師繼續説着，我給他和他的姐姐看過你們班的畢業照片，告訴他們寫信的是你。照片是在傍晚拍的，昏黃的底色，她穿一件蘋果綠的夾克衫，灰色褲子，腳上一雙黒布鞋。黒紅的臉龐扎一條馬尾辮。笑中有種憂傷。青春的記憶漸漸淡去，只想在慢慢老去之時問一句，哥哥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