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曾經遇到你散文

這個夏日的午後被一場雨漂洗得乾乾淨淨，不遠處一線連綿起伏的山巒間，隱約有薄霧靜靜停着或者動着。絲絲涼風從窗户間吹進來，不聲不響地彌散着雨後清新的氣味，有一刻，我甚至覺得有一絲風吹進了心的縫隙，然後就把記憶的書頁那樣一頁一頁地翻了開來……

在這樣恬靜的時候，風的針尖穿過時光，七彩的絲線就繞出一個個冬天或者夏天的童話來。如果記憶是一支鉛筆的話，這一刻，在這細雨瀰漫的畫布上，你的容顏就被慢慢地勾畫了出來。這是我不曾料到的，在青春的潮汐褪去之後，我忽然發現，寧靜的沙灘上還有你漫步的身影。

我點了一支煙，靜靜地抽着。想必，這是一個適合回憶的午後。

那該是二十年前的九月吧，一幫心尖上還盛放着山野花的男男女女被命運的一陣風吹到了一起。那個校園算不上華麗，低矮的建築清一色披着一件青灰色古樸的外衣。幾十個人就這樣在陌生中開始彼此綻放着純真的笑容，並就此開始用青春的梭開始編織着各自絢麗的夢想。

有那麼一瞬間，我就看到了你，但也就是在一瞬間，我的目光就從你長長的眼睫毛上滑落了，甚至不曾輕輕碰觸到你的臉頰，就掉落在一抹樹蔭裏。

想來，那真是一段七彩的日子。我幾乎天天就早早的坐在教室裏，等待你瞬間走進來鑲嵌在門框間的那道風景。可是，天知道，我只是暗自在心中描摹着你的一舉一動，最是那不經意間的一個對視，總會讓我的心跳成倍加速。我尋思，原來女孩可以這樣好看呢，而且還會讓一個人的內心滋生出七彩的心跳和快樂來。要不然，為什麼每次怯怯地看你一眼，我的內心就會燦爛成一個多彩的花圃。那該是一種獨自的竊喜吧，我不敢訴諸於任何人，獨在一截一截的時光裏小心的把這一切盛放在青春的羞澀中暗自回味。

不記得第一次和你説話都説了些什麼，我想，那時候我一定結巴得厲害，並且臉上滾着熱辣辣的汗珠。我確信和你説話的時候我沒有敢看你的眼睛，我只怕，一抬眼，就讓你看到了我深藏已久的祕密。那可是丟人的事情，雖然，我是那麼希望你能感知到這個祕密深處的温度。

其實，我們後來都漸漸的熟悉了，我甚至敢在眾多同學面前和你説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有時候，還敢從教室的最後一排走到前幾排來，然後拿一道熟解了的數學題跟你討教半天。或許，有人已經看出了我無法隱藏太深的祕密，可我又能如何呢？要不然，我怎麼有機會那麼近的聽到你的聲音，甚至還能聞到你頭髮上散發出的清香呢。

這樣的話，我就確信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再説，同學中有那麼多人都已經明確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或許，我只是生性有些多慮和膽怯吧，當然，或許還有更多的不自信，要不然，我怎麼遲遲不敢對你有些許的表白呢！

天知道，這種糾結的心情曾一度帶給我多少暗自的喜悦，又留下了多少熱烈的期盼和濃濃的思念。好在我們畢竟在同一個班上，這樣的話，我就有更多機會瞅着你的背影在課堂上發呆，然後一個人暗自尋思這幸福的味道。

我想我最終還是幹了一件挺丟人的事情。那天下午我和幾個值日生打掃完教室並有意拖延他們都離開後，我把一張小小的紙條偷偷的夾在了你的課本中。但是，當鎖門離開的那一刻，我就覺得自己在那本書裏夾了一件天大的事情。那一夜，我幾乎是睜着眼睛度過的，連同腸胃裏都攪着滿滿的希望和擔憂……

那陣子，坐在後排的我幾乎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你的一舉一動。我不知道這個冬天是否會一直嚴寒下去，還是會下一場美麗的雪。這一天裏，我幾乎在心中構想了十萬種的可能和不可能，可是，一直到下午放學，我卻沒有看出你有絲毫異樣的神情。難道説這中間出了什麼意外？還是你壓根就沒有看到那張紙條？

放學的路上，天陰着，我的心也陰着……

幾天後，真的就下了一場雪。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彷彿滿天飄得都是我紛紛揚揚的愁緒。天知道，我該怎麼去面對你一如既往的平靜，我甚至連看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我一如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心情鬱悶的一塌糊塗。好在，這樣的日子沒過太久，我們竟然破天荒的有了第一次約會。也是最後一次約會。

那是一個美得讓人驚心的寒冷的黃昏，我們走在遠離校區的一片莊稼地上。前幾天的雪還靜靜的覆蓋在大地上，也有一些地方的雪消融了，露出斑駁的金黃色的泥土與那些殘留的雪地形成了一幅抽象而動人的畫面。我們就走在這幅黃昏的風景中，夕陽將兩個一直保持相對距離的影子長長的印在雪地上，就像童話中的一個情景。我們就這樣默默的漫步在這個被雪營造的潔淨的世界裏，但是，語言彷彿都被凍的凝固了。但不管怎麼説，我的內心依然滿是濃濃的甜蜜和夾雜着心悸的喜悦。那個下午，實在沒有説幾句話，我就記得你脖子上的圍巾十分的好看。你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偶爾的笑容時常隨着一對酒窩輕輕的綻開，盪漾出一片淺淺的紅暈，也紅撲撲的分外好看。有那麼一刻，我們就坐在雪地裏，一起望着夕陽慢慢落去。那個時候，我才偷偷的第一次那樣稍加細心的看了你好幾眼，其實，你的個頭並不高，但是卻讓人覺得有鳥兒的一樣的輕靈。你的眼睛像汪着兩潭幽深的湖水，彷彿我看一眼就會從中泛起絲絲漣漪，一縷一縷蕩着你羞澀的秋波。我喜歡你扎出的好看的馬尾辮，顯得即整潔又光滑。那陣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屬於那類漂亮的女孩，反正就覺得你哪兒都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脣好看，連同手指甲都好看……

那陣子，雖然還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但是卻覺得自己擁有了最美麗的一個黃昏，當然，還有黃昏下夢一樣的真實。

我們在那個冬天的黃昏裏大多説了些無關愛情的話，或許更多的話題和那場雪以及落日有關。不記得那短短的一個下午如何就被一片夜幕蓋住了，不記得我在回家的路上懷揣着怎樣的甜蜜和驚喜，都高興成一股風了。唯有你的笑容還暖着我一腔的喜悦，讓我覺得那個冬天是如此的温暖。

那一夜，我依然是睜着眼睛度過的吧……

人總説青春易逝，在我看來，在我還沒有明白愛是什麼的時候，我的愛情就像青春一樣消逝了。那是我們約會後的第二天吧，我竟然在課本里看到你給我的紙條。我還想，我又會收到一個什麼樣的驚喜呢，甚至閉着眼睛好一陣想象，才怯怯的去看那張紙條。

那一刻，感覺天一下子陰的像遠古時期的黑夜，幾個字像冰雹一樣砸在我剛剛露苗的愛情上。依稀記得，你只是説自己想了一夜，還是好好的做個朋友好，至於未來，我們都不可把握……天知道，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此後的日子裏，我們之間忽然形同陌路人，不要説做朋友，感覺就連普通同學那樣的交往也沒得做了。這樣一直持續到畢業吧，我想那些日子裏自己一定沮喪極了，更惱人的'是，我終究沒有明白所謂的分手的理由。

我是説，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初戀。在那個時候來説，感覺自己着實被重重的傷了一把，而且竟然一直找不到疼痛的理由。

我不知道青春年少的傷痕是如何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時間撫平的……這一刻再想起來，我覺得那真是一個無此純真而經典的年代。所有當初看似不能忍受的痛苦這時候落下來，就像一朵朵美麗的雪花，帶給我們的是記憶的芬芳，也是歲月留給我們彌足珍貴的青春碎片。

此後大概好多年吧，我們幾乎再沒有任何聯繫。是最近幾年吧，在幾次同學相聚之後，我們間或的有了一些交往。不過偶爾説到過去，彼此間就差把那段經歷當成笑話了，只是當初，估計我們誰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後，我們會如此坦然的面對那段看似揪心的日子。

後來我曾開玩笑問你當初拒絕我的原因，這傢伙卻笑而不答。我就想，説不好，你當初還真的沒有想好一個適當的理由就拒絕了我。當然，這在某種程度上我有自我安慰的傾向，不過，這些真的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人生的這段道路上，我們有幸和一幫人成為了同學，我們一起分享苦澀，也分享甜蜜。我們用青春譜寫的樂章似乎從來不曾被誰忘記，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會唱起那支美麗的歌謠。

我是説，我們終於都在真正經歷過愛情之後，在社會中經歷過鍛打和成長以後，我們才在這種風雨相伴的生活中明白什麼是愛情（或許也不明白），什麼是友情。至於那個年代，無論是否和愛情有關，都是我們願意去珍存的美好記憶。當我們都這樣一天天慢慢老去的時候，除了我們依然珍惜歲月鑄就的這份同學之情時，留給我們更多的，怕還是那一張張黑白照片上的純真和美好了。説實話，在這個年代，純真的東西真的所剩無幾了。

我不曾想到，我所謂的初戀就這樣永遠留在了那個冬天的午後，留在了那個遍佈積雪卻讓人覺得温暖的黃昏了。有時候，我都有些恍惚，這樣的經歷到底算不算初戀呢？因為我們壓根就沒有説過一個有關愛的字眼呀。如今，倒成了同學們相聚時候戲謔我的一塊笑料了。

我寫這段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

其實，有關那時候的記憶，如今已經不再只是和某一個人有關了，記憶將一個年代的純真，完整的呈現在我的眼前，有些灰暗，但卻純樸，有些荒誕，但也真實。也許，當初我那種感受，也只是一代人感受的縮影吧。只要輕輕一觸，一切依然那樣鮮活而清晰……

至於那個冬天，就當是一次美麗的遇見吧。儘管，我連你的手都沒有拉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