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詠歎散文

1.螞蟻

風吹來時，風在螞蟻的腿上變細，螞蟻的腿比風長。

螞蟻在人看不到的地縫裏，可是它也有這世界的日月星辰。

作為人不去考慮它的地縫裏的空間幾度，不去觀察它有幾條腿，它頭上的觸鬚，它的眼睛。它的微觀世界，它的青山秀水，在大宇宙的背景下，它有它所能把握和概括的江河日月。

它身長不過毫米微粒，卻在這坎坎坷坷人世，經霜沐雨。每一根細小的草徑它都象大山一樣翻過，但它總能翻過。每一個石頭，土塊，都加劇着它的恆心，向前，向前，不停地攀越，不息地攀越，它的前方很亮，它的前方就是它的招引，到那兒去，那兒是它心中的大山與風景。

必須要在大雨之前安頓好自已的家，能避風雨。在這偌大的世界，只有它能救自己，只有它能找到自己的信心。它的隊伍浩浩蕩蕩，頭頂自己的食物，秩序嚴陣，隊列規整，它懂得秩序，懂得自然，以超然的生命慧悟，凜然的使命感，使之萬眾一心共赴湯火城池。

它不發出聲音，我們人所聽到的風聲，雷聲，崩塌聲，於它是怎樣的如秋月平湖般在深睿裏安置。它視覺，嗅覺，觸覺，於它是整個世界的音律，圖景，氣息，在它內心裏是怎樣的振顫，感念與銘記。它也日出日落，它有它的光陰，陰陽對半，玄妙機巧，於它就是覓着每一塊腳踏的石頭，蹚過它的大江大河，它有它的朝聖，它有它的聖經。

風可摧毀人的城塔，揭走人的屋瓦，可不能堵滅螞蟻的洞穴。大陽落處，催生瓜豆，也生息螞蟻根生葉綠的家族，不等空望良久……

2.我看見珠穆郎瑪峯山上的雲

大團大團的雲，白色一遍，青色一片，好振撼的，像你説出的話語，使人冥聽，使耳朵潔淨，凡是地上的稀奇，在天上看到都那麼清晰，遼闊，直白心意的皈依。

因為高遠，讓人想到來世，想到去之不能的捨棄，想要精神上的拋離和放逐。這塵世就是人張口就能喝到的河水，污濁，噁心，假若一顆心尚有不死的性靈，它定會偷偷地往回望，往上望，往某個角落裏望，它渴盼身世之外的詭祕，它相信一種真實在這塵世之外的存在。

為此而灑脱，為此而超脱，不計較在這塵世的暫時得失，身無羈絆，從容雄魄如江河日月，淡然入出如行雲流水。

仰望那山巔和雲端，不論何時何地，你在高處，你在上方，你是山神的統領。你是一個人的沉思和對映，那種潔淨是自來的，那種激動是莫明的身不由已的，你的名字已不重要了，只要每一步踏上的是這象形的山體，這梯進的神明，或許這象形的山體也不重要了，只要念着的是你的名字，用心抱着你這靈魂的聖衣。

向望是一種對未來的日常的叩拜，最平常的鳥就能飛到它的雲端，最普通的一種草就會長在它的石縫裏，人在異處，在水流低處，都迷戀着他的深刻而寬闊的背景。

3.葉子

我喜歡葉子，它包含了所有的樹和草，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我憑空就能想象出的山林和草地，它在現世的悠然和在身世背後的那會意於心的欣然。我醉意銘記了它，在好時光的清晨裏，象遇到的初戀走入的夢境般的情懷，這是滿世界的愛，被每一個嘴脣呼吸和唱誦，這是我喜歡的葉子。

它條狀的，多角的，多稜杈的，扇形的，心形的，如此繁複，如雲絮出。

在蒼野，在淨空，在時間的節骨上鮮然洗目。它的自在的幽深和淡遠，讓人記念的黛青，翠綠，碧藍，紫烈，秋黃，這要印染一個歸去的黃昏，那一葉手掌與一臉嬌羞。

它是爬上樹的湖泊，在寧靜中養育深睿。冥冥之水，懸在時空之杯中，任它的襟懷裏生出這碧濤和雲海。一個人在這遼闊之上，被這翩翩的葉子所生動，他的概括，如大風起兮，如一個詩人要為此撲倒的讚頌被吹上山岡的大髦。

它知道每一條路徑，它懷着血脈和根生，都不用細想，那些籬笆，那些石磨，那些蠶房，那年少女乳房的跳動，我不細數了，葉子，你已過了二月或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