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泉水散文

吃着這被消了毒的有種怪味的自來水，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家鄉的水。

我的家鄉坐落在半山腰，將近一千人口的村莊賴以生存的水源就是從山上流下來的一股清泉，流到村中兩個蓄水池裏，村東西頭各一個。

這水，不是一般的水，看之純淨剔透，不含一絲雜質，喝到嘴裏甘甜清冽，沁人心脾，回味悠長。農忙季節，又渴又累的人們奔到泉水邊掬上幾口喝下，立即渾身舒暢，解渴又消乏。被燒開的水沒有一點水垢，用它做出來的飯分外香甜。

由於源頭那兒有一座龍王爺小廟，村上的老人就説那是龍王爺的水，能治百病的。每年的農曆六月十二是龍王爺的生日，來自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們紛紛聚來趕廟會，每個人都不忘帶上幾個瓶子，裝走一些水，據説，喝了這樣的水，能夠醫百病。

關於這水的好處，我想人們是神化了，村上人長年累月吃這樣的水，不照樣生各種病嗎？儘管如此，人們還是對這清泉有一種本能的迷信。尤其是近年來，方圓數十里的鄉鎮政府部門、有車的人家都開車用裝礦泉水的桶一下載上數桶。

由於羊腸小道上到處都是礫石，人們主要以挑水為主，只在大量用水時才用小推車推。

早起，一家的主勞力就開始挑水了，基本要把一天的用水儲下。

隨着叮叮噹噹的一陣響聲，人們從各自家裏湧到井台上，打上水，挑到肩上。腳步邁起來了，手甩起來了，扁擔也跟着跳躍舞蹈，扁擔兩頭的鐵環不失時機的湊響了樂曲。人，扁擔，水桶，還有一家人的'希望一起在這晨間舞起來了。

人們，特別是女人喜歡比挑水次數。儘管累得氣喘吁吁還是沒能阻擋住他們趕趟兒，你來我往，爭先恐後，那情景彷彿不是在幹活，倒像是一場競賽性質的遊戲，勞累被比賽的愉悦所代替。看吧，那些對扁擔熟練的人們會讓扁擔在肩上瀟灑地飛轉，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扁擔已經從左肩換到了右肩，這樣，已經有點生疼的左肩可以達到短暫的休息。那姿勢，更像是雜技表演。

那些年，跟我們村鄰近的兩三個小山村更缺水，平時還基本能維持，每到春天干旱季節，又正好是栽棉花和紅薯的季節。水，就成了幾個村好幾千人爭搶的寶貝。

為吃水，人們要去排隊等候，一眼望不見頭的隊伍，有時候幾天都排不上隊，性急的人就從離村子一二里地之外龍王廟前的泉眼處弄開口。於是，人們又得走約莫一二里路到小廟前的泉眼前排隊打水。那些日子，不論白天黑夜，泉水邊都跟趕會似的熱鬧非凡。這時候，等水就成了生活的要事，由此引起的吵架鬥毆的事時有發生。記得有一年，村裏都算是有頭臉的兩家人因誰先誰後的問題生起氣來，由於兩家都覺得自家人多勢眾，互不相讓，最後竟然把一家的女主人打得腦震盪住了三個月醫院。

常常想起家鄉那甘甜、純淨的泉水，想起那歡快的晨舞，還有那因缺水而愁苦的鄉親的臉。如今，人們紛紛遷移到城市或大村莊，曾經被人們追逐奉為寶貝的泉水，還日夜寂寥地奔流在日益蕭條的村莊。

圍繞着水的故事有歡樂有憂愁，有熱鬧有煩惱。家鄉的水沒變，但圍繞着水的故事已經一天天被改寫得面目全非了。也許這世上的事總是這樣：繁榮伴着蕭條，聚攏伴着分散，得到伴着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