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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河毛家堡散文

母親河毛家堡散文

千萬不要把我那刻的低頭認為是在沉思,其實,我在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珠。

母親河毛家堡散文

丙申(猴)年十月初八卯時,晨曦推開夜色朦朧,黎明的第一縷光明灑在毛家堡子的時候,親生的五個兒子,把他們親生母親瘦小的軀體裝進“壽房”已經兩三個小時了。

那時候,毛家堡子和其他村莊、田野一起埋伏在平旦的夜色中。

毛家堡子,不大,黃羊川鎮一個村的一個村子,30户人家。點燃一支香煙,煙還沒有熄滅,就在毛家堡子轉上一圈。

母親的母親把她生在毛家堡子的時候,毛家堡子還方方正正地擺在那裏。

古樸建築展示壯美,高大堡牆不失威嚴。

堡子正南方的“城門”晨啟夜閉,“支嗚-嗚-”門軸轉動聲,一年四季隨着日出日落傳遞着平安。在民不聊生的時代,這個集民居和防禦為一體建築,保護着他的子民們,逃過一次又一次戰亂和劫難。

母親把我生在毛家堡子的時候,毛家堡子這個土與木結合的建築藝術已經破壞殆盡。

堡牆的殘痕,訴説着1927年發生在古浪的那場地震的無情。已為土墩的城隍廟廢墟里,偶爾找到一塊方磚,端詳了好一陣子的老夫子,扶正眼鏡框琢磨半天説“清朝的吧”。唯獨早早晚晚從低矮的黃土院落升起的炊煙,飄搖着向遠處招手,真實地展示着毛家堡子的存在。

“城市的水泥地太涼,毛家堡子的.土地温暖”就是這個樸實中透着執着的理由,母親告別小城,葉落歸根的夙願在十月初一晚上實現。

此時,母親靜靜地躺在黑漆漆的“壽房”裏,看不到太陽在毛家堡子的天空升升降降,但母親一定清楚這片土地上大小事情。96年前,母親的母親把她生在毛家堡子,96年後,母親把這96年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毛家堡子。

離世前十多天,我與母親同枕而眠。

母親睡一張單人牀鋪。母親的頭,枕着我的臂彎,我的手,放在母親的胸口。輕輕地撫摸母親的臉頰、脖子、脊背、胸腔、腹部,真實感受到,歲月揉皺了的皮膚款款地包裹着她的那副老骨頭。就是這副老骨頭中熬成的油水,養育了六個體格健壯的兒女。

那夜寅時,我抱着母親來到衞生間,母親一次、一次地催我離開衞生間,她怕我嫌髒,我怕她從坐便器上跌倒,一再堅持,她才讓我留在衞生間。家兄告訴我,母親已經不吃主食一段時間了,一天一個乳品飲料維持生命。我抱起母親,看着便池裏那不多的淡黃色液體,小時候我們灑在母親懷裏的不至是這些吧?

那夜,母親一次、又一次緩慢地挪動着身體。

“疼嗎?”

“不疼”。

我忽然明白,母親在有限牀位上為兒騰出更寬舒的位置。我的眼前始終晃動着母親哺乳兒女的情景,兩行淚珠順我臉頰滴落枕上,一股温暖傳遍每根神經的末梢。

那夜,無眠。

十月初一亥時,母親無疾無痛而得善終。多個日夜的辛勞,耗盡了她生命的所有資本。她累了,義無反顧地追隨別離47年的父親而去。

葉子的飄落,是對風的追隨,還是樹不挽留?

母親去世的那幾個夜晚,夜深人靜,我一人靜靜地獨守在靈前,紙錢燃燒的藍焰跳躍着,忽明忽暗。近一個世紀的旅途跋涉,遭遇過太多艱辛,經歷過太多坎坷,不易。幼年喪父,中年喪夫,人生三大最為悲傷的事情,母親遇到了兩大悲傷,唯福佑她的兒女子孫滿堂,枝繁葉茂。

“孩子會長大的。”母親就憑藉這個樸實的信念,用堅韌把近一個世紀的每一個漫漫黑夜,熬成了屬於自己的晴朗白天。

母親倒下的時候,是孩子長大的時候。人的一生,就像莊稼,熟透了,也就結束了。一茬莊稼的生命結束了,留給農人一臉的喜悦,留下五穀豐登。一位世紀老人的生命結束了,留給親人一場慟哭,留下兒孫滿堂。

隨風飄搖在老宅的上空的招魂幡,很遠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它極力告訴人們,在毛家堡子這塊土地上生存了近一個世紀的一位老人走了。

母親靜靜地躺在老宅裏,不吃、不喝、不喘氣兒整整六個晝夜了,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出殯,這是她最後一次深情地親吻毛家堡子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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