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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的蛋炒飯記敍散文

農家的蛋炒飯記敍散文

記憶深處,那一碗蛋炒飯。

農家的蛋炒飯記敍散文

蛋炒飯大概是現今社會裏最便宜又最實惠的主食了。都市排檔的一角,或者車站碼頭的牆邊,一些經濟拮据的人們,幾分羞澀,幾分無奈地斜睨着獨佔一桌的休閒一族們,幾碟炒菜,幾瓶啤酒,若無旁人地喝着閒聒,自己卻或蹲或站地捧着碗滿滿的蛋炒飯,就着一杯免費的白開水,匆匆地吞下。

每天早上,我最喜歡的主食除了煮麪條,便是這黃白混雜、油亮亮的蛋炒飯。或許,對蛋炒飯的情感已深深地烙在我的記憶裏了。每每捧起蛋炒飯,我便時常想起二十年前的那碗蛋炒飯來。

一九八三年,我在鄰縣寄讀初中。許是成績比較突出,父親曾十分鄭重地對我説:等你考走了,家裏才建房。可這年夏天,持續的大雨不僅隔斷了回家的'路,也讓異地求學的我嚐到了生活的艱辛。暑假,學校食堂停夥。百般央求之下,好心的食堂師傅答應賣給我兩臉盆牛皮一樣的鍋巴,並給了我一些鹽和豬油。兩個星期快完了,所剩無幾的鍋巴早就長出了白毛。當時一心在書,對發黴的食物全然不顧,依舊在那間又是煤炭又是柴油又是拖拉機零件的小黑屋裏,一邊看書,一邊沒有晝夜地將鍋巴們美美地送進肚內。

飢餓的暑假是多麼的漫長。知識雖然是精神的食糧,可它卻無法填飽我正處身體拔節期的轆轆飢腸。在家境也同樣困窘的親戚和不少好心人的賙濟下,潮濕飢餓漫長的暑期總算過去了。

期間,我曾給家裏發出兩封求助書信,或許是道路不通的緣故,一直沒有迴音。直到開學後的一天,一位堂叔才給我捎來十五塊錢和二十斤糧票。這時,我才得知家裏那三間由父親在“共產風”逃荒返鄉建起的泥土毛竹老屋,已經在夏季的雨水中告別了家裏人。為了建房,堅強的父親在田間勞作之餘帶領全家上山撿石頭打牆基,又四處借錢購買磚瓦木料。那時的農村,多少人家為了建房都是前三年熬苦受淡地省,中間三年沒日沒夜地累,後三年又是鹽水泡飯地苦。

沒辦法,我只得計算着用十五塊錢和二十斤糧票怎樣才能度過一個學期。

每天,城裏的同學們打午飯時總是爭先恐後地去擠在賣粉蒸肉或其他葷菜的視窗,而我卻打上半斤米飯,悄悄地回到教室。那裏有我的儲備:每天早上從二分錢鹹菜裏留下來的三分之二,但還必須再留下二分之一應付晚上的一餐。

這樣的生活,讓我的兩條腿逐漸浮腫起來。

一天午飯後,在洗碗時,忽然發現水池裏赫然躺着一塊肥肥的肉。那塊肥肉經自來水一衝,竟極度誇張地流着色彩豐富的油花,在平整的水池底部燦爛地開放。迴轉頭看看四周,沒人過來,當時,真想把它快速地撿起來吃了。但虛榮的自尊終於克服了貪婪的慾望。

秋天的一個晚上,語文老師叫我去他家。原來是全縣金融系統招工,語文試卷是他出的,自然由他來改。可這位上起課來讓人難忘的老師竟然將這光榮的任務也讓我來分擔一部分:他改作文,我改語文基礎知識部分。快十點時,老師問我餓不餓,我自然無從回答。其實年少的胃腸早就習慣了這夜晚的飢餓了。

他站起身去廚房,稀里嘩啦地弄了一陣,便端出兩碗炒飯。我放下筆,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一碗。老師邊吃邊喝着他那隻滿是茶垢的搪瓷茶缸裏的水。我則聞着那幾乎是沖天的飯香,遲遲不忍下箸。在老師的催促下還是動了筷子。突然,一塊比飯粒硬的東西鑽到上下齒間,以為是砂子,可稍一用力,發出清晰的脆響,它竟然是蛋殼。啊,蛋炒飯!貧寒的農家,我還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的待遇。吃過後,老師用開水泡着剩下的少許飯粒,我也倒了些,輕輕地晃了幾下,碗裏便又漂起美麗的油花來。那又是一碗油香撲鼻的湯啊!

至今,二十年過去了。無論在城市還是鄉村,人們的生活品質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可我,卻依然牢記着那一碗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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