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海相融散文

一

我生長在北方的一個邊陲小鎮，那裏半年寒冷、半年風沙，明知今生與海無緣，卻偏偏在心的深處思念着海。當我終於上路，註定要去做一次遠行時，我就認定了一定要去見海——見到海。

我想起了一個飄着細雨的黃昏，一個朋友曾敲響了我的房門，憂鬱地説：“我見到了海。”

該是心悦的呀。我心裏想。

他説：“你永不能體會到，當我站到海邊，見海天茫茫一望無際時的心緒。在那一瞬間，我感受了千百次人生，我想到了宇宙，想到了自然；想到了人世滄桑、人世間的紛繁和人生的匆忙；想到了生命中許許多多的羈絆與無奈；想到了生與死愛與恨，想到了悲劇和喜劇。”

朋友説時，淚，一直噙在眼裏。

我想起了老師從遙遠的海邊寄來的帶有鹹味兒的信：“海最豐富，千***人站在海邊，就會湧起千萬種感受。”

我還想起了一位作家在《夢中的海》裏説：“誰要是不想寫寫海日海月海潮海風海族和海碰子，誰就沒有男子漢的血腥味兒。”

枉我一生不能做一次男子漢，難為我心胸裏永無急風暴雨似的雄風和強悍，卻唯願以萬般柔情去接納海，不，是接受海的洗禮。

當列車拋下我呼嘯而去，當我終於站到了海邊、終於面對了海時，我從陽光燦爛的時刻，站到黃昏，從黃昏站到日暮，從日暮站到了有涼意襲來的深夜，直至站到暗黑的海和暗黑的天地融成了一色。我沒有任何感受，我不知道我是誰。有好久好久好久，我就那麼傻呆呆地站着，我疑心我是不是被海吞沒了，我是不是也變成了海？

二

第二次見到海，已是過了而立之年。我們培訓班的全體人員站在海邊合影。那天海風很大，站在巖石上的我們很難穩穩地等到照相機那瞬間的閃光，於是攝影師就一次次地重新再照。

在我們的身後，有一艘小船，在風浪的衝擊下，它的船幫兒不時地撞在巖石上，發出轟鳴的巨響。一個女同志顧不得照相了，回過頭去望着船，發出一聲歎息地説：“船這麼小，它還能挺多久啊，一會兒不被撞漏了嗎？”

我想起了不知道是在哪兒聽到的.一句話：如果船不葬身在海里，那它的歸宿又在哪兒呢？

其實想來，我們和海中的船是一樣的呀。沒有人生的許多煩惱與羈絆，沒有悲劇和喜劇，什麼都沒有的話，那我們的人生又在哪兒呢？

我夢想着見到海，夢想着站在海邊，夢想着成為海，夢想着我就是海，能夠容納一切歸宿、一切慘敗、一切恩恩怨怨，能容得下這世間發生的一切愉快與不愉快的平凡的事情。歷經世代，將所有的一切變成巖石，作為海的豐富的礦藏，告訴途經海邊的每一個人，所有的經歷都會歸宿於美麗、歸宿於亙古不變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