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書都 >

文學文本 >散文 >

奔喪散文

奔喪散文

2015年3月21日農曆二月初一,零點零八分時,接父來電祖駕鶴,當日急歸。

奔喪散文

21日晚7點乘上了最快的歸鄉列車,腦袋裏渾渾噩噩,憶起三年前的一個夜晚接到弟弟的電話也是這樣急匆匆的搭乘汽車返鄉,那是因為我的祖母離世;這次則是祖父。如今我再沒有祖輩的老人當世了,才發覺自己也已經不再年輕,而立已過半數歲月撒於南國。

初二下午3點,輾轉的我終於匍匐在祖父的靈堂前,悲慟的釋放着愧疚、思念與緬懷;

靈堂內的父母和姑母們噙淚勸慰着晚歸的我,淚眼濛濛中慈祥的祖父母遺像、重孝的親人、悽悽的靈堂和靜卧在棺木裏的爺爺讓杏桃吐蕊的季節分外哀涼。

傍晚吃了口熱飯,帶上長孫孝的我陪着披麻戴孝的父親、戴着孝帽的弟弟一起跪坐在靈堂內棺木的左邊,膝下是玉米皮散碎的鋪墊,棺木的另一側同樣跪坐着母親和姑母們,自三年前祖母離世後,這是第一次比較完整的家人齊聚,這本身卻是一種傷懷的欣慰,姑母們輕聲問詢着我的近況,訴説着祖父離世前幾天的境況,當説到祖父彌留時探問孫兒何時歸來的情形時,我壓抑着哭聲,熱淚長流。

潔白的喪幡,上書韓二公享年八十五歲的黑字,拷問着我不孝的久客少歸;近年唯有我歸省最少,平均每年不足一次,縱有千般緣由和家人理解的寬慰,亦無法遮掩沉沉的愧疚。

鄉音喃喃少相見,擔憂兒孫衣食短,

三十二年客居半,不逢駕鶴莫喚還。

初四是弔唁的日子,秉承豫東農家的鄉俗,我和弟弟陪同父親於靈堂內守孝謝客。鄉下治喪會在村中請幾位熟悉治喪環節的管事人幫忙協辦喪事;隨着管事人的唱名一組組親朋前來弔唁,整個上午在一聲聲“某某的客”、“回禮”“客到”的循環和親友的悲慟中度過,“客到”的時候分男女賓對應,對靈堂內的我們勸慰,離開時作為孝子的我們會扣頭相謝。下午一點最後整理瞻仰了祖父的遺容後我們搭載着白箱車,送祖父的遺體去火葬。一路上親友們聲聲叨唸,逢遇橋樑、村莊、大的轉彎都要用鞭炮鳴示路徑引導祖父的英魂,歸來亦然。

故鄉的路愈發的難走了,泥濘、顛簸、狹窄、錯亂、塵土飛揚;作為傳統的農業地方或許已經被各種忽略。箱車內的空間十分的狹窄,棺木的兩旁有兩條短短的窄凳,大家擁擠在裏面扶着棺木聲聲哭啼,是的自此後再也無法觸摸到祖父身軀,唯有相片中的容顏,心目中的形象供我們瞻仰和緬懷。

隨後的兩天,我們在整備待客的宴席、守靈以及購置葬禮的花圈紙人等物品。初八是下葬的日子,我們必須在初七就準備好葬禮的宴席。初七早上5點半,我和弟弟跟隨兩位本家管事一起開着借來的貨車到十五里外的楊集鎮農貿市場購置席面食材;雞魚肉蛋各式菜式總計購置了近50套桌;滿滿一車的物品在上午九點就拉回了家裏。接下來我和前來幫忙的十多位鄉親及幾位鄉村廚師一起對菜品進行了配菜處理,管事的安排洗涮、搬運;廚師們對菜品進行切削、配置、滷煮、勾兑;一直忙到日落。

睡前妻女從深圳打來電話,妻子輕聲的慰問着我;她是南方人,和我結婚後就隨我來過兩次故鄉,結婚一次,女兒做週歲一次;她對我的家人沒有太多的瞭解,但我能感覺到她如我般的悲傷。女兒還小剛剛5歲,幼兒園大班的她問我:“爸爸,你回家看老爺爺了麼?老爺爺怎麼了?”我回答:“是的,我回家來看你老爺爺了;老爺爺去天上做神仙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就拋給她一個神話吧;我不認為現在是跟她講痛失親人的倫理是好的時機,做孩童就讓她多一點孩童的天真吧。

初八,我又一個悲慟的一天。今天要給祖父下葬。早上的時候我的三舅公就從幾十裏外的家裏來到祖母的墳前和村裏的管事會面後,指揮掘墓人起開祖母的墳塋的東半邊作為祖父的陰居,祖母的棺槨上緞質的棺衣尚未作塵,昭示着祖母的英靈未遠。

比弔唁日更復雜的葬前祭奠流程非常複雜,雖然今天我依舊在靈堂內,但是我以前有見到過其他人家葬祭的過程,所以我可以描述的出來。親客們遠遠的在村口將貢品放在放有祖父靈位的供桌上,作為孝子的父親則自家中緩行至供桌前對親友跪拜答謝,親人回禮並祭奠後,孝子扶着抬供人抬着供桌前桌角,置供親友跟隨在供桌後,在嗩吶班子吹打的引領下回到靈棚,再次祭奠。靈棚設在靈堂前中置一桌,上有遺像排位,下有常供及香燭、酒水;靈棚兩邊蹲坐本姓侄孫輩的跪棚孝子,中間位置為親友行禮的位置。我家的輩分很高,所以家祖的靈棚下跪棚的清一色六十歲以上的老者,這種現象在我們這裏很少。無法鎖住自己的悲哀,唯有放聲痛哭才能釋放我的傷懷,沒有人會在意哭啼人扭曲流涕的面容沙啞抽泣的聲音,整個哭聲籠罩的範圍都沉寂在悲傷中,即便是再吝嗇的人在這個時候也會給與最慷慨的寬慰和致哀。

所有的親友送祭後,管事人招呼父親摔碎鑽了孔的陶瓷盆,棺材發引了;以前土葬時會由許多人抬着棺木從靈堂出發去墓地,現在則是兩個人抬着祖父的骨灰及靈位貢品等。

最前面走的是嗩吶板子,後面是戴孝的親友及跪棚的孝子們,再後面是拿着招魂幡和哭喪棒的父親、拿着哭喪棒的我和攙扶着父親的弟弟,然後是供桌和棺材;再後面則是我的母親、姑母、以及我的姐妹們。一路上逢轉彎則祭奠一次,哀傷的嗩吶聲、慟哭聲,偶爾的鳴槍聲,伴隨着浩蕩的送葬隊伍將祖父送到墓地。

父親、我和弟弟及我母親、姑姑、姐妹們匍匐在祖父的墓坑前慟哭,看着鄉親將我祖父的骨灰從骨灰盒中取出置於墓坑裏的棺木內,然後蓋上棺槨,劈碎骨灰盒丟進墓坑,在填土前,母親下到墓坑內抓了一把土放在爺爺的棺槨上;之後管事人將書有敕令的瓦片及一把象徵性的弓箭置放在棺槨上,再之後蓋上蘆葦蓆。這時管事人喝到,不許哭了,全部人脱掉孝服,男的將孝帽子撕開,轉頭全部回家。這是殯禮的規矩,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強忍着不再哭出聲音,默默的解除孝裝,往回走;燒掉紙簍子(紙人、紙屋等等)鞭炮聲響起,掘墓人已經開始填埋墓坑。

初九,我陪着父母、姑母們協同兩個表弟,來給祖父、祖母圓墳;掘墓人填埋墓坑只是粗糙的填埋,不會將墳塋埋的很好看,作為孝子賢孫,我們必須將墳塋進行必要的粧點;給墳塋添土修圓後,用花圈將墳墓遮蓋起來,回家的路上我遠遠的回望,那墳塋從像個小花園變成像一大簇鮮花,點綴着葱綠的麥田裏……

後記:再次來到深圳(習慣説回到深圳),沉寂了幾日,哀傷不盡;時值清明,書文以記;遙祭家祖的同時,共慰遊遠的客居者們。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wenshudu.com/wenxuewenti/sanwen/4lzmj07.html
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