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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散文

如意散文

如意是我搬家之前的女鄰居。雖然她取名如意,但自我記事起,她的日子似乎並不如意,甚至有些悽慘。

如意散文

如意的孃家是哪裏,我並不曾從村裏誰的口中打聽到。只知道,她嫁到了我們村,成了我們村的媳婦。

如意的夫家,之前和我家並非鄰居。兩家中間隔了條彎彎扭扭的道兒。如意很爭氣的生了兩個兒子,因大兒子和我同歲,且在村裏唯一的幼兒園上學,所以,她家,我還是去過幾次的。

那時,她家的門,同村裏許多人家一樣,木製的。厚實的門板上,各有一個口銜鐵環的獅子頭像。與其他人家不同的是,如意家的門檻極高,差不多一磚高。腿若是抬低了,是會被擋在門外的。

而這樣高的門檻,據説是很忌諱的。於家中人事不順。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原因,不順,卻應驗到了如意身上。

兩個兒子入學後,他們的學雜費,合起來雖僅有二百多元,但卻讓如意犯了愁。

她的男人,一個普通的莊家漢子,靠在地裏刨食為生的人,他掙的那點錢,已明顯不夠開支。與如意商量後,他決定去外面打工,以此來養活兩個兒子,養活如意。

伊始,男人每個月都會託人捎錢回來給如意。如意逢人便説,外面就是好,遍地是錢,只要肯彎腰,以後有機會了,她也要去外面看看。當然,她男人在外面如何風餐露宿,捎錢的村民,是不會對她講的。

兩個兒子沒有一個輟學的,如意也戴上了金耳環,金項鍊。只是他的男人比原來更黑,更瘦,更憔悴,滄桑。而這,只不過短短一兩年的功夫。

村裏人外出打工,通常選擇在年根二十八九回家,又在正月初六出門遠行。這是有講究的。初五屬破五,這一天,基本沒人出門,除非是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事。初四,"四"諧音"死",也不吉利。初三,閨女回孃家。初二,初一,正是熱鬧時候。

如意的男人,年根才回的家。給她和兩個兒子都買了衣服,還有一些平時只能在電視中見到的稀罕物。

到了正月初六,同村的人又都收拾行李,紛紛外出打工。如意的男人,卻有些不想去。但最終在如意漫天的謾罵聲裏,她的男人,又背起行囊,在初七這一天,出了門。

而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聽到男人出事的消息,是在半個月以後。

如意瘋了一樣的哭天喊地。村裏外出打工的人説了,她男人得的是腦溢血,幹活時一頭栽下去,就再沒醒來。上衣口袋裏的錢在送往醫院搶救的途中還在,只是再從醫院出來時就沒了。

聽到這些話,如意的哭聲更加聲嘶力竭。幾次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她男人並非死於工傷,因此沒有任何經濟賠償。失去了經濟來源,兩個兒子也因能輟學。

可生活終歸是往前的。

處理完男人的後事,如意幾欲輕生。觸過電,割過腕,但都被人救了下來。如意又跑去男人的墳頭痛哭,連同手中的半瓶農藥。哭累了,喊夠了,一飲而盡的她倒在男人的墳堆旁。一陣風起,她又作嘔,吐出的毒液濺在地上,泛着白沫子。她拼命的招手求救,我二大爺救下了她。打那以後,她算是斷了尋短見的念頭。

想想,之前家中的大小瑣事全都靠她男人,現如今,他的離世,讓這個女人徹底失去了依靠。

打工,似乎是鄉村人熱衷卻又無可奈何的事。如意同她的兩個兒子選擇了這個別無選擇的選擇。大兒子在北京,小兒子在海南,她在上海。

這一年當中,村裏人再沒見過他們母子三人,直到年末,他們又大包小包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出現在殘留白對聯的家門口。

年初,兩個兒子又外出打工走了,這次,如意沒有走。

聽説她和本村的一個男人好上了。那個男人有老婆,只是他對她,已心生厭倦,老婆離開了家,他有兩個女兒待嫁。更重要的是,如意説,他看中了她。

當然,村裏人誰都知道,如意長相併不出眾,而他卻有相當不錯的家底。

如意在村裏人的閒言碎語中,真就搬去那男人家中。不久有傳言,她要和那男人結婚。

就在村裏人的譁然聲還未落地之際,又傳來了如意分手的消息,據説是兩個女兒不同意這件事,將母親接回了家中。

如意只得全身而退。

但隨後,如意就在我家旁邊買下一塊地基,蓋了新房,還給大兒子娶了媳婦,自此,她才正兒八經的成了我的鄰居。

原本以為,日子會好過一些。可命運似乎偏愛捉弄她。

給大兒子娶媳婦後,二兒子也眼看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如今如意再沒有可依靠的`人,除了她自己。年近五十歲的她,跟隨村裏年輕人,再次去了上海。

後來,聽同村人説,如意和一個喪偶的上海男人又聊上了。二兒子的事,看來有着落了。

這次人們不再諷刺挖苦,而是同情。

一場突如其來的夏雨,伴隨着二兒子在海南溺水身亡的噩耗,結束了人們的猜想。

如意,在經歷了喪夫之痛後,又經歷喪子之痛。命運的捉弄,讓人們無限同情這個可憐的女人。

那次,她從上海回來,是本家叔叔打的電話,只説,老二在海南出了點事,讓她過去。過多的話,再不敢説一句。

從海南迴來後,人們説她面如死灰,眼神也沒了光,呆呆的注視着一個地方,不哭也不笑。也有人説她選擇的宅基風水不好,凶宅傷人。還有人説,她命硬,命中克男人,剋死親爸,無人敢娶,才嫁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村子,不曾想,還是沒有擺脱命運的詛咒。

我是膽小的人,看得她家門前又貼上白對聯,又説什麼配陰婚。那幾日,我是斷不敢爬上房頂,往那邊院子看上一眼的。但半夜隱隱約約的哭訴,使我驚悚之際,又想到那該是何等的絕望。

村裏人都説她是不祥之身,親近不得。後來弟弟要娶親,我家就又蓋了新房,搬離了原來的舊址。

自此,我再都沒有見過那個叫如意的女人。如意,當初這個名字被賦予了多少美好的祝願,只可惜,在塵世,如意這兩個字,並未帶給她如意。如今,對於不知身在何處的她,我唯有深深的祝願,如意、如意。

標籤: 散文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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