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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集好句摘抄

朱自清散文集好句摘抄

天地間從容恬淡的尤物,應該是流水了。

有人説風是大道的使者,萬物變化的開端,是機智輕盈的精靈,固然不錯。但是,它倏忽而來,倏忽而去,飄來的時候沒有徵兆,溜去得也不漏痕跡,不能不説失之小氣。流水則不然,來也悠悠,去也悠悠,走自己應該走的路,鎮靜自然,走過了就不回頭;節操自守,不會肆意旁溢;外柔內剛,決不屈服於區區擋道之物;態度從容,不縮手縮腳,前後連綿不斷,然後征服於千里。

有人會説流水是薄情之物,這的確有些偏激,那是因為一句詩人偶爾的牢騷,説什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試想如果見到落花的親近,就四處留情,豈非踐踏真情的花心浪子?紅紅白白的花兒滴落在水面,流水託着它們緩緩淌過,撫慰傷痕,洗滌灰塵,還它一個清純本色,細語呢喃,親近卻不褻瀆,有情有義的極致,也莫過如此了!

流水與潭水又有所不同,潭水可能會是韜晦內斂的俊逸隱者,但是因為蟄伏不動,無可避免地失去了水之為水舒捲自如的靈氣,生命得以繼續完全依賴上天的垂憐,從它誕生,就決定了自己的結局,那是無可奈何的乾涸。湖水就更不足稱道了,它盤踞得高高在上,洋洋得意,一旦時日方便,或者蟻穴滋生,堤岸潰敗,便張揚不可一世,氾濫成災! 另外,最惹人憐愛的要數小河流水了,幽谷之下,汩汩然曲曲折折地淌着,雖然不厚實,但是清澈可人。我曾經留意過,傍晚時分,水鳥掠過水麪,盤旋而上,揹負西天彩霞消逝在天邊,彩霞下面的溪水,猶如撒了一層金粉,波光粼粼,偶爾還有魚兒躍出水面,引起了我的興致,不等我一探究竟,它卻又潛入水底!

前天親臨江水,卻別是一番滋味。滾滾江水披着夜色奔騰而至,沒有了小河流水的矜持別緻,卻慷慨豪邁大氣逼人,夜色闌珊裏,波浪撞擊沙灘,聲聲入耳,附和它的是江灘閒人的嬉戲,和我思接千古的幽情。呵,你是否以自己千年的執著,寓示我如何把握這短暫的人生?

白水是個老實人,又是個有趣的人。他能在談天的時候,滔滔不絕地發出長篇大論。這回聽勉子説,日本某雜誌上有《女?》一文,是幾個文人以“女”為題的桌話的記錄。他説,“這倒有趣,我們何不也來一下?”我們説,“你先來!”他搔了搔頭髮道:“好!就是我先來;你們可別臨陣脱逃才好。”我們知道他照例是開口不能自休的。果然,一番話費了這多時候,以致別人只有補充的工夫,沒有自敍的餘裕。那時我被指定為臨時書記,曾將桌上所説,拉雜寫下。現在整理出來,便是以下一文。因為十之八是白水的意見,便用了第一人稱,作為他自述的模樣;我想,白水大概不至於不承認吧?

-------------------朱自清《女人》

我又想到杭州那一晚上。他突然來看我了。他説和P遊了三日,明早就要到上海去。他原是山東人;這回來上海,是要上美國去的。我問起哥侖比亞大學的《心理學,哲學,與科學方法》雜誌,我知道那是有名的雜誌。但他説裏面往往一年沒有一篇好文章,沒有什麼意思。他説近來各心理學家在英國開了一個會,有幾個人的話有味。他又用鉛筆隨便的在桌上一本簿子的後面,寫了《哲學的科學》一個書名與其出版處,説是新書,可以看看。他説要走了。我送他到旅館裏。見他牀上攤着一本《人生與地理》,隨便拿過來翻着。他説這本小書很著名,很好的。我們在暈黃的電燈光下,默然相對了一會,又問答了幾句簡單的話;我就走了。直到現在,還不曾見過他。

他到美國去後,初時還寫了些文字,後來就沒有了。他的名字,在一般人心裏,已如遠處的雲煙了。我倒還記着他。兩三年以後,才又在《文學日報》上見到他一篇詩,是寫一種清趣的。我只念過他這一篇詩。他的小説我卻念過不少;最使我不能忘記的是那篇《雨夜》,是寫北京人力車伕的生活的。W是學科學的人,應該很冷靜,但他的小説卻又很熱很熱的。

這就是W了。

-------------朱自清《飄零》

家裏人似乎都不甚愛花;父親只在領我們上街時,偶然和我們到“花房”裏去過一兩回。但我們住過一所房子,有一座小花園,是房東家的。那裏有樹,有花架(大約是紫藤花架之類),但我當時還小,不知道那些花木的名字;只記得爬在牆上的是薔薇而已。園中還有一座太湖石堆成的洞門;現在想來,似乎也還好的。在那時由一個頑皮的少年僕人領了我去,卻只知道跑來跑去捉蝴蝶;有時掐下幾朵花,也只是隨意挼弄着,隨意丟棄了。至於領略花的趣味,那是以後的事:夏天的早晨,我們那地方有鄉下的姑娘在各處街巷,沿門叫着,“賣梔子花來。”梔子花不是什麼高品,但我喜歡那白而暈黃的顏色和那肥肥的個兒,正和那些賣花的姑娘有着相似的韻味。梔子花的香,濃而不烈,清而不淡,也是我樂意的。

我這樣便愛起花來了。也許有人會問,“你愛的'不是花吧?”這個我自己其實也已不大弄得清楚,只好存而不論了。

---------------朱自清《看花》

在北京住了兩年多了,一切平平常常地過去。要説福氣,這也是福氣了。因為平平常常,正像“糊塗”一樣“難得”,特別是在“這年頭”。但不知怎的,總不時想着在那兒過了五六年轉徙無常的生活的南方。轉徙無常,誠然算不得好日子;但要説到人生味,怕倒比平平常常時候容易深切地感着。現在終日看見一樣的臉闆闆的天,灰蓬蓬的地;大柳高槐,只是大柳高槐而已。於是木木然,心上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自己,自己的家。我想着我的渺小,有些戰慄起來;清福究竟也不容易享的。

這幾天似乎有些異樣。像一葉扁舟在無邊的大海上,像一個獵人在無盡的森林裏。走路,説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還不能如意。心裏是一團亂麻,也可説是一團火。似乎在掙扎着,要明白些什麼,但似乎什麼也沒有明白。“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説起,”正可借來作近日的我的註腳。昨天忽然有人提起《我的南方》的詩。這是兩年前初到北京,在一個村店裏,喝了兩杯“蓮花白”以後,信筆塗出來的。於今想起那情景,似乎有些渺茫;至於詩中所説的,那更是遙遙乎遠哉了,但是事情是這樣湊巧:今天吃了午飯,偶然抽一本舊雜誌來消遣,卻翻着了三年前給S的一封信。信裏説着台州,在上海,杭州,寧波之南的台。這真是“我的南方”了。我正苦於想不出,這卻指引我一條路,雖然只是“一條”路而已。

---------------朱自清《一封信》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是有人偷了他們罷: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是他們自己逃走了罷:現在又到了哪裏呢?

我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確乎是漸漸空虛了。在默默裏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經從我手中溜去;像針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時間的流裏,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我不禁頭涔涔而淚潸潸了。

--載自《匆匆》

這時我們都有了不足之感,而我的更其濃厚。我們卻只不願回去,於是只能由懊悔而悵惘了。船裏便滿載着悵惘了。直到利涉橋下,微微嘈雜的人聲,才使我豁然一驚;那光景卻又不同。右岸的河房裏,都大開了窗户,裏面亮着晃晃的電燈,電燈的光射到水上,蜿蜒曲折,閃閃不息,正如跳舞着的仙女的臂膊。我們的船已在她的臂膊裏了;如睡在搖籃裏一樣,倦了的我們便又入夢了。那電燈下的人物,只覺像螞蟻一般,更不去縈念。這是最後的夢;可惜是最短的夢!黑暗重複落在我們面前,我們看見傍岸的空船上一星兩星的,枯燥無力又搖搖不定的燈光。我們的夢醒了,我們知道就要上岸了;我們心裏充滿了幻滅的情思。

--載自《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力支持,做了許多大事。那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鬱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的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着我,惦記着我的兒子。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説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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