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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想當特級教師的銀行收銀員

一個想當特級教師的銀行收銀員

        中國教育資訊報     2002-11-13     記者:楊偉廣 

一個想當特級教師的銀行收銀員

 

     河南南陽唐河縣城一家小小的超市連鎖店。 

     幾個顧客正圍在收銀台前等着結賬,傍晚的陽光從門外斜斜地鋪進來,收銀員仝召信瘦瘦的身體就似鑲嵌在黃色背景裏的剪貼畫,連白色紅邊的帽子和大大的紅色店員服都在這一片和諧中變得不太清晰起來,只能分明聽到她忙而不亂地算款、找零、打包時不時傳來的謙和的笑聲。 

     看得出,這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超市職工。 

     “其實我最想的還是做一名老師!”她卻在下班後這樣告訴記者。 

    我不想再給家裏添負擔 

     1998年,22歲的仝召信從唐河星江中學畢業後,考入了設在唐河的南陽市第三師範學校。 

     “按我那年的成績,考入當時的唐河第一高中是沒有問題的。”回想起過去的選擇,仝召信的臉上現出少許的遺憾:“在畢業前,我的成績一直穩定在班內第四名,到升學時考了第二名,其中政治考了99分。對了,我的英語特別好,在奧林匹克初賽時總分150我考了130分,是全校第一名,在複賽時就差5分沒進入決賽。我是考慮到自己家裏的情況才報考中師的。” 

     仝召信的父親原來是一個廚子,家裏收入不是太好。由於以前是地主成分,一直沒人願意跟他結婚,“我媽是從湖北過來的,在我兩歲多的時候,媽媽又回去了,後來我們才知道她在以前的家裏還有兩個兒子。現在家中只有我和妹妹跟我爹和奶奶過日子。”她低着頭,臉上有點黯然,聲音細細的,“但日子還是能過下去,我想父親把我和妹妹養活到這麼大,我不想再給家裏添負擔。” 

     報考中師時,仝召信看到農村小學有許多代課教師,以為將來找工作不會太難,而且據説是最後一屆包分配的,所以上中師就像吃了顆定心丸。 

    “我們畢業了也就拉倒了” 

     但當仝召信中師畢業,她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我們畢業了也就拉倒了。”提到畢業分配時,仝召信這樣説。“有的説是推向市場,有的説上邊有文件規定,還有的説設在南陽的第一師範已經分了,我們設在縣裏的第三師範也要分。”雖然眾説紛紜,但最終結果是她的同學只有一個算是分配了工作,其他不是到了私立學校,就是出去打工或在家代課。 

     畢業後家裏人也曾勸仝召信送禮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但被她拒絕了,“哪一個鄉鎮都不想多支付一份工資,增加一份負擔,如果你想去,託關係送禮不説,還得繳什麼上崗費,大概也得幾千塊錢吧。”頓了頓,仝召信接着説:“別説沒錢,就是有錢我也不想送禮,我覺得只要有能力,在哪兒都可以當老師,我可以先鍛鍊自己的各方面能力,然後再到私立學校應聘,他們那兒的工資還高。我有能力就在那兒教,實在不行回家了我也心甘情願。” 

     沒有工作的仝召信只好去南方打工了,但她瘦弱的身體並不能適應那兒的氣候,也吃不慣南方的大米,沒到兩個月就回來了。“起初在廣東惠陽的一家電子原件廠的流水線上做扎線工作,後來聽一個老鄉説中山市有一個鞋廠效益很好,我就很匆忙地去了,結果沒找到工作,身上的錢不多了,最後借老鄉的錢回家了。”提起這段經歷,她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後來仝召信又到一家剛裝修好的服裝專賣店應聘,結果26天后就又辭職了:“老闆娘整天説我氣質不好。”仝召信説她其實也不是衝着這錢去的,只是想鍛鍊一下自己做生意的能力。 

     “還有一次我聽説南陽一個私立小學招聘,就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她説那個女老闆是因為原先招聘的老師走光了,才急急忙忙地招人的,“老闆當着家長的面説那些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好,家長走後就把學生罵得不得了,我實在是看不慣,一星期後就不幹了。給了我40元錢。” 

    “我曾是學生心目中最好的老師” 

     回家後的仝召信正失望,附近小學有一個教師請病假了,於是她便去代課,一月150元。雖是臨時代課,但她對教學有着自己的看法:“一個老師不是把成績搞上去就行了,他首先對學生要有愛心,不能諷刺、挖苦成績差的學生。我在代課的時候發現,人家都會偷懶,只有我嚴格要求自己,我覺得自己做到了這些心裏才踏實。”她又解釋説:“老師不能嫌學生不懂事,責怪他們成績不好,他們只是一羣孩子,是要你去開導、教育的。不少老師沒有這個意識,只要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關心。其實有時老師一句諷刺的話,可能會使學生記住一輩子,甚至他的性格都有可能會因此被改變。” 

     代課期間,仝召信每天不光用心地備課,認真地鍛鍊自己的普通話,還竭力處理好小學生之間的事情,不傷害他們的自尊。“當然學習也得搞上去,但並不是非得拿第一、第二才行。”她從不給學生留作業,她認為小學生學習任務很少,在學校裏完全能夠解決掉。 

     一次,仝召信在代課期間去另一所學校監考,臨別時,學生以為她不回來了,都拽住她的車子不讓走,“小學生最純潔、最天真,跟他們在一起,肯定會活很大年紀。”説着她眼睛濕潤了。 

     很快她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高興起來:“我還帶過六年級呢!起初的時候,有人勸我説,六年級的學生比你個頭還高,你脾氣又那麼好,你去了肯定管不了他們,我説我不信!”仝召信有自己不相信的基礎:“關鍵是要設計好自己的角色,在學生面前不要老是擺老師的架子,要跟學生在做朋友的同時教他東西。”她用普通話給學生上課、朗讀,六年級的學生竟然第一次聽老師用普通話講課,在她代課結束臨走的時候,一個學生對她説:“你是我上學六年來最好的老師。” 

     “可能小學生説話沒高沒低,但我相信這確實是孩子的心裏話,因為我是真正真誠地對他們好了,”仝召信感動而又欣慰地説。 

     但4個月後,請病假的老師回來上班,她短暫而愉快的代課生活結束了。最後仝召信只好到一家超市的`連鎖店打工。 

    “我會回到教育上” 

     “剛到超市的時候,我想我應該認真地對待我的這份工作,我要用我自己的努力,看自己到底適合什麼樣的角色。”做理貨員的仝召信接待顧客很和氣,第一個月就被評為“優秀員工”,以致她調到現在這家超市後,與原先那家超市的人見了面,他們偶爾會開玩笑地説仝召信一走,他們的衣服、毛巾都不好賣了。“其實老闆是想留我在那邊做組長的。”她有點自豪地告訴記者,她在這家新店裏現在已經是班長了,而且前幾天店長休假,店裏面所有的工作都是她負責的。 

     不過超市的工作的確辛苦,“我在店裏既得收銀,又得在生鮮櫃賣肉,反正哪兒忙就到哪兒去。” 

     接着她掰着手指給記者介紹:早上6煟常翱始打掃衞生,往生鮮櫃裏上肉,7煟埃翱門,客流量高的時候就巡視賣場,到生鮮櫃幫忙,人少的時候就理貨,平時還負責日常考勤,下午2煟常白鐾晡郎後讓下一班的班長檢查完,繳班完畢才下班。“但因為我們人少,從沒有正規的上下班時間,有時就算下午沒有我的班,我也是到傍晚才回家。我是班長嘛!而且因為是新店,大小事挺多的。”每天她都是夜裏11點多睡覺,有時貨車來得早,凌晨2點多睡覺也是正常的,經常是卸貨、上貨到凌晨接着又洗把臉上班。“這中間還包括給一家放心肉專櫃配送1000多元的肉,而且出貨打籤是不允許出現一點誤差的。” 

     當記者問在超市幹得那麼辛苦還想不想作老師時,她説:“怎麼説呢?通過我教書的這4個多月,我感覺要當一名好教師很不容易,但要想混日子,混那幾個錢太簡單了。”她認為教師工資固然不應該太低,可很多教師也的確沒有付出與工資相當的勞動。 

     談話中,她提到做老師太封閉了,學校訂的報刊,除了校長看,別人都看不到。“我在專賣店賣衣服的時候,什麼人都接觸得到,我感覺眼界開闊了許多。再説一個好老師,口才特別重要,如果腦子裏沒有那麼多知識,你不可能講那麼多,我現在幹了好幾種職業,我眼見的,我耳聽的,我學的、體會的很多,這些東西裝在我腦子裏,對以後我做老師都非常有用,所以我覺得閲歷也是做一個好教師的基礎。”説到這兒她舉了個例子:“我曾經聽過一個地理老師的課,講起課來真是繪聲繪色,保管你聽得不瞌睡,45分鐘有30分鐘就夠用了,根本不用滿堂灌。” 

     聽到這兒記者提了一個疑問:“可你現在不做老師,就算以後做老師了,能勝任教師工作嗎?”她反問我:“外國的教師有多少是師範專業的呢!但只要想踏踏實實地做老師,我一定會很快具備各項教師素質的,我有這個自信。” 

     她認為一個人生存着,很大一方面是想證明自己,説到這兒她似乎有點難為情:“我説了你可能會認為我是在説大話,我覺得我是一箇中國人,我很想讓自己的國家富強起來,但我們中國教育落後的一個直接的原因就是很多老師的教學素質太低,再説我們的教育體制還存在着大鍋飯現象,公辦老師幹或不幹、幹多幹少、請不請假都是這麼多錢,只要不是倒數第一就下不了崗,”他又抬起有點紅的臉:“或許這話讓一些做官的人説才合適,而我説就大了”。 

     據説仝召信曾問一位年輕老師為什麼每天不看看書報,以後向特級教師發展呢?這位老師回答她説以前想過,但現在不想了。“我真怕自己也會這樣,時間長了就會慢慢對自己失去信心而最終放棄。但我想我還是比較有毅力的,我真的特想往那方面努力,我並不是看重人家的名,而是覺得人家的素質確實好,我想跟他們學習,做一個對教育有貢獻的特級教師。” 

    誰在心繫着教育? 

     在記者暗訪中,發現該地方在對老師的任用上表現得很不正常,首先是老師嚴重超編,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教師告訴記者,他所在的鄉鎮竟然超編100多個老師;有的老師初中沒上過幾天,頂着別人的指標由民辦轉成了公辦教師;有的是經濟狀況不佳的其他行業人員,穿過後門搖身一變也成了正式的公辦教師;有的根本就是靠假的文憑混到了高級教師,據説一個有假本科文憑的老師其實際教學水平連小學三年級學生也瞧不起他。 

     而且不少鄉鎮在上級來查學生實有人數以核定老師編制的時候存在嚴重的造假現象:或是造假名冊以增加學生名額,或是乾脆兩校合併,在上級檢查的時候把另一所學校的學生調過來充數。 

     真正該清退的老師,清退不了,因為他們都與領導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領導雖想清退一些看不慣的“刺頭”老師,但還得靠他們來教學。其實仝召信的想法、觀點大家都耳熟能詳,但又有幾成教者是身體力行地這樣做的呢?對於一些老師,讓他們在教師崗位上或許是在做着貢獻,但如果讓他們離開學校,或許對教育的貢獻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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