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媽媽散文

天塌了！地陷了！於先父大去19年之後媽媽在2013年12月22日早晨6點左右去世，母親沒有等到她的九十四歲懿壽，撒手西去。——嗚呼，哀也！兒子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根，如同風雨飄萍，無寄無依。從今以後我將不但獨自面對世界炎涼，還要提攜扶持姐弟妹及妻兒們討生活。眼前頓時一片昏黑，身心俱冷，倍感孤寂、悽苦、茫然。

生怕弟弟來電話，害怕的事情總要到來。22日晨大約6點電話鈴聲響起，接聽，是二弟：“阿哥，媽媽很危險，你趕快回來！”我頓時失聲：“媽呀，我媽這一回不能好了，媽媽這一回不能好了！”我急忙抓衣起身。稍頃，鈴聲又響：“阿哥回來沒？快點！媽媽太危險。”“啊！你將電話擱在阿媽耳邊！”我想聽聽媽媽最後的聲音，哪怕是絲微的氣息也好，誰料想僅此也成奢望——媽媽再也不會接聽兒子的電話，“媽媽走了！”我再也看不到媽媽了！

前年，媽媽有過一次危險，也是二弟夜間電話，我和兒子、妻急速開車趕了回去。到家，只見媽媽卧在牀上，身體很虛弱，呼吸極為困難，手臉比以前更浮腫了（三年困難時期因捱餓留下的病症）。於是立即打120急救電話，也許是因為夜間，人家出車救診不便，對方回電醫院牀位已滿，無法安排，只好先去附近鎮醫院搶救。到了醫院立即進行吸氧，病情有所緩解，幾日後安然出院。幾十年前我曾帶媽媽到這裏看病，經查心律不齊。這一直是我的心病，惟恐媽媽心臟出現問題，幸好數十年來無事，媽媽的身體基本素質特好，而今怎麼了？

走路上買紙錢、壽衣，回到老家一進門便撲到媽媽牀前身上呼天搶地一股腦兒慟哭……不知過了多久，族兄弟們將我們勸起，張羅着給母親穿壽衣。淚眼模糊中我仔細端詳着媽媽，強抑住心中無限的悲，送母親走上她飽嘗艱辛、磨折與苦難的人生的最後一程。

媽媽走了，走得十分平靜，十分安詳，如同睡熟了一般：面右側卧，左臂自然彎曲在左肋上，右手平放右側身邊，雙腿略微蜷曲。花白的頭髮尚密、尚整齊，稍有些散亂。面部尚嫌浮腫，嘴脣發青——這是媽媽風燭之年的病症常態啊。我伏在媽媽身上大哭，撫摩着媽媽的頭髮，親吻着媽媽冰涼的面頰，緊握着媽媽冰冷僵硬的手。祈望拉住她，留住她，不讓她走，然而這一切都是徒然。媽媽竟然真的走了，離開她苦心經營年幾十年的家，再也不會回來！媽呀，媽呀，我沒有媽媽了，媽您為什麼不等等我？幾日前聽妹妹説媽媽説過不祥的'話，意思活不了多久。我當時一驚，立即決定將母親接在身邊。頭天晚上決定次日回去接，沒想到第二天是十五，日子不好就耽下了。又考慮到過幾日就是除夕新年，天氣又冷，上下車出入門別或將媽媽凍着，乾脆就等到過完年吧，在老家年前年後姊妹兄弟幾個看望也方便。説好了一過完年就回家接您老，為什麼這幾天就等不了？我非常後悔沒有隨時將母親接在身邊！誰想到這一個僥倖疏忽就將我們母子隔在了陰陽兩個世界，讓我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遺憾，兒子對不起媽媽，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媽媽走了，走得十分樸素，十分淡然，就像居家午休一樣：身穿蘭色長內衣褲，黃褐色小棉毛馬甲。媽媽應該是在深睡中幽然離去的，從醫藥學上説應該是在心肺功能徹底喪失的情況下一如油盡燈熄般離開了我們。兒女們圍繞在牀邊痛哭，我和家下二弟妹等給媽媽穿壽衣，感受着媽媽尚温熱的身體，心中是百千萬分的留連與不捨。隨着媽媽的體温漸失，媽媽將永遠離開了我們，試問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為殘酷的事？媽媽，兒子不孝，媽媽本可以活到100歲的，因為媽媽的體格特硬朗，去世的頭天晚上還在門前與侄媳鄰里們話家常，還吃了大半碗餃子，説話高聲大語，還讓人來給她接燈泡。如果我及時毫不猶豫將媽媽接在身邊，隨時觀察，媽媽不至這麼快就離我們而去。倘或不測，立即送往醫院救治，就不會有問題，再活幾年準可以。兒子不孝啊！有話道長子不離堂前，我78年高考離開故土，數十年來很少回趟老家，很少陪老人家吃頓飯。媽媽養育了我66年，我沒有服侍媽媽生活一天。兒子忙着奔生活，退休後還在為人家忙活，雖也曾想不幹了回老家孝敬老人幾天，終成空話、憾事，兒子好後悔啊，今生今世再也沒法報答媽媽了！媽媽17歲進入我們家，18歲時生下大姐，含辛茹苦76年，育有三子三女（不含夭折），歷經國家解放、土改、合作社、大躍進、人民公社、三年困難時期、文化革命、新時期，風風雨雨，人事滄桑，其間苦難、磨折、辛酸難以形諸筆墨，去上海的輪船上、打穀場邊、請紅寶書的嗩吶聲中、老宅後、小院內、會計室、沙灘頭，家門口……媽呀，兒子想您，想您對兒女們的好，想您的苦，想您的累，想您的難為，想您的困窘、隱忍和委屈，往事不堪回首，就讓它與媽媽一起永遠安葬在兒子的心底裏吧！

媽媽走了，一如爸爸走時一樣，不留下隻言片語。媽，難道您也像爸爸一樣無牽無掛，對兒女如此放心？您在生前不總是左囑咐又叮嚀，生怕兒女作為有什麼不周和閃失。而在您彌留之際對自己的兒女、對您們苦心經營的這個家卻是如此紅塵看破、寬心從容？您真的對兒女們這樣相信，這樣放心，確信以後無須牽掛並佑護閤家平安，方才毅然撒開了手，去走上自己的路？如果是這樣，兒子將更加歉疚、懷念和感恩於二老了！願兩位大人一路走好！

父母親操勞一生，顛沛一生，辛苦一生，晚年尚算安好，乃至臨終卒時兩位老人的臉上神態竟一樣都是一派安然、祥和、恬淡，看不出有絲毫的痛苦與不適，這，也許才是兒女們感到唯一能夠釋懷的。

願父母雙親大人於地下安息！！

母親安葬儀式棺棚聯語

大門聯：哭先父清俊一生剛直一生生維艱而命多舛十九年前早歿心願未已徒留一身正氣

念慈母操勞經年辛苦經年年欲養而親不待九十三歲仙逝後福不享只剩閤家慟哀

橫額：昊天罔極

內門左：有辜慈母依門望，生子不孝恨終天

內門右：父母牀前未遺訓，夢裏淚眼聽呼兒

橫額：音容宛在